城堡的西麵是勁風肆虐的曠野,星星峽在這裡豁然開朗,在西天雲下,便是大唐曾經擁有的、無邊無際的北庭和安西,甚至蔥嶺以西那片更加廣闊無垠的土地。
在一片陰雲密布的天穹下,隻見約三裡外出現了一群群隊伍不整的騎兵,他們沒有統一的盔甲,所拿的兵器也是雜亂無章,馬色斑駁,在進與退之間猶豫,惶惶如喪家之犬。
“將軍,那就是沙陀人騎兵。”一名果毅都尉對王思雨道。
沙陀人從前是大唐的附庸,世代聚居庭州以北的沙陀州,以沙陀王任都督,在安史之亂後,大唐放手了對西域的控製,吐蕃人進軍安西,回紇人進軍北庭,沙陀人六千帳也由此淪為回紇人附庸,深受其統治之苦,就在去年底,吐蕃在軍事上雖然處於弱勢,在政治上卻獲得了成功,利用回紇西進的國策,一舉拉攏了葛邏祿人、白服突厥人和沙陀人,使得戰場形勢逆轉,回紇被迫退出了北庭,按照幾方事先的談判,北庭被三家所瓜分,沙陀人則占據了土地肥沃了伊吾郡。
隻可惜好景不長,這次回紇大將頡乾迦斯率十萬大軍出征,十天前,在沙陀州一舉擊潰了兩萬沙陀人騎兵,沙陀王陣亡,大量沙陀人被俘為奴,也有部分已遷到伊吾郡的人脫逃東遷,也就出現了一萬多沙陀人逃入星星峽的情形,而眼前這支三千人左右的騎兵便是沙陀騎兵的殘餘部隊。
城堡之上,兩千餘唐軍已經嚴陣以待,還有剛剛趕來的五千餘騎兵,也部署在城堡一側。隨時待命出擊。
王思雨沒有下達任何指令,他仍然在不露聲色地觀察,從氣勢上來,這支騎兵已是強弩之末。構不成對唐軍的威脅,但王思雨想知道,在這些沙陀騎兵的後麵是什麼?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一名性急的偏將問道。
王思雨一擺手,“等!”
片刻,一名沙陀騎兵離開大隊向城堡方向馳來,他一邊奔馳,一邊扔掉了刀劍、摘下了盾牌。最後他身無長物地來到城堡前,用一口流利地漢話道:“城頭上尊敬的漢人大哥,我家將軍特命我來說清情況。”
王思雨點了點頭,“放他進來!”
城堡之門大開,沙陀使君進了城,被帶到王思雨麵前,他深深地行了一禮,他用那比百靈鳥還要動聽的話語對年輕的唐軍主將道:“沙陀人從來都是大唐的兄弟,我們為了生存,不得已投靠了回紇。就在我們想落葉歸根的時候,回紇人殺來了,敵人殺了我們的父母、淫辱我們的姐妹,奪走我們地牛羊,燒毀我們的帳篷。我們就像一隻受傷的大雁,家破人亡、即將死去,請將軍敞開你慈悲的胸懷,接納你無家可歸的兄弟吧!”
“你們先回答我的問題。”王思雨的疑惑之心遠遠超過了慈悲心,“你們在哪裡和回紇人交戰?又在哪裡擺脫了回紇人的追擊?”
“回稟將軍的疑問,我們八千騎兵在折羅漫山以北遇到了回紇人的大軍,他們有三萬人,我們奮力抵抗,但寡不敵眾,還是被打敗了。我們一路敗退,最後到伊吾縣他們才停止追趕。”
伊吾縣離星星峽約三百裡,一馬平川,王思雨想了一想便笑道“你很會說話,我已經被你打動了,你們進入河西可以
他見使者欣喜若狂,又擺擺手道:“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我是有條件地。第一、你們要放下武器、離開戰馬,第二你們要一批一批地過關。每次不得超過三百人。”
王思雨的條件有些苛刻了,使者臉上的欣喜消失了,他為難地回頭望了一眼,便道:“此事小人不能做主,我要去稟報將軍,請將軍稍候。”
“去吧!”
沙陀使者施一禮便匆匆離開了城堡,王思雨見他漸漸走遠,當即對手下道:“我們既然已經派出大量斥候,那為什麼在沙陀殘軍逃來之前,卻沒有一人回來稟報?這實在不合常理,我懷疑他們已經無路回來了。”眾人都明白了將軍的意思,不等他下令,都紛紛開始進行戰鬥準備,騎兵後撤、封砌城門,
一捆一捆的箭搬上城頭,專門對付樓車和雲梯地床弩也推上城垛,不僅如此,盛滿了火油的黑色陶罐、裝著火藥的火色膽瓶等等武器,也從特種倉庫裡被搬運出來,準備給予敵人以致命打擊,後麵的城堡也嚴陣以待,防止敵軍繞過前方的城堡前來襲擊。
很快,沙陀信使便帶來了新消息,他們願意接受一切條件,隻希望唐軍能允許他們去尋找先期逃來的難民,對這一點王思雨答應了。
約一刻鐘後,第一隊約三百名沙陀騎兵放下刀箭,從城堡旁的小道慢慢駛進了星星峽,他們當即將馬交給唐軍,步行向小鎮方向跑去,緊接著第二隊、第三隊
整整一個時辰,王思雨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一切都很正常,沙陀騎兵十分配合,甚至還有人跳下馬,向城堡施禮以表示感謝
王思雨有些困惑了,他凝視著遠方飛沙走石的大地儘頭,難道真是自己錯了嗎?
“將軍,你看!”一名士兵忽然指著斜刺裡的西南方向大喊起來,王思雨順他手指方向望去,隱隱約約看見了無數的小黑點在蠕動。
王思雨地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如果是平常,這些小黑點會被以為是狼群,但他現在卻很清楚,這是回紇騎兵來了。
“看守好沙陀人,若半點異動,給我格殺無論!”
他異常冷靜一一下令,整個城堡進行著緊急防禦部署。數十名傳令兵向後方奔去,再調酒泉和敦煌的軍隊來支援,同時又向隴右發出了警報。
最後王思雨又命副將楊漢帶領一千騎兵繞襲回紇人的後方,一千騎兵向北馳去。很快便消失在一片巨大的山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