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深,已經是二更時分了,霧氣彌漫的大街上冷冷清清,偶然還能看見一人在匆匆地向家裡趕,自從長安坊門不閉夜後,大街上就開始有了夜歸的行人,但今天晚上的大街上卻有些異常,霧氣中隱隱藏有一絲緊張,似乎要有什麼事發生?
靠近西市的光德坊前忽然出現了大群黑衣人,足足有百人之多,他們身姿矯健、動作乾淨利落,直向離坊門不遠的安陽郡王李楷的府中撲去,離王府不到百步,黑衣人立刻四處分散,將王府的各個出口全部堵住,當先二十餘人在一名官員帶領下衝上台階,重重地敲起門來,砰!砰!砰!聲音又急又狠,驚破了寧靜地夜晚。
“是誰啊!這麼晚了。”門內傳來一個極不耐煩的聲音。
“快開門,我們是監察室的,奉命前來調查!”
側門吱嘎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張驚懼的臉,結結巴巴問道:“你們是監察室的?”
為首官員手執一塊銀牌在他麵前一晃,“奉禦史台之命,請安陽郡王配合調查。”說完,他手一揮,數十名黑影一湧而
門房嚇得麵如土色,飛奔跑去內宅報信去了。
監察室的特勤並沒有直接闖入,而是站在大院裡安靜地等候,片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內宅方向傳來,黑暗中一名年邁地老人被十幾名家人簇擁而來。他正是安陽郡王李楷,一個從不問國事的老閒王,長安威名赫赫的監察室居然夜闖他地府邸。李楷被唬得麵如土色,他連忙拱手問道:“幾位深夜來訪,找本王有何事?”
“李放之可是王爺的兒子?”監察室官員冷冷地問道。
“正是我的五子。”李楷地心中開始緊張起來。他這個兒子是嫡子,可從小就不學好。整天和一幫高官顯貴的不肖子弟混在一起,自己前年靠門蔭給他托了個從七品小官,指望他能收心轉性,但今天監察室找上門了,難道他惹下什麼滔天大禍了。李楷想起半年前百戶宗族被屠,他地腿便有些嚇軟了。
“他在!”李楷忽然回頭對家人大吼。“還不快去把老五找來!”
“老爺,五公子今天喝多了,恐怕難以叫醒。”
一名不識時務的家人答道,可他話音剛落,李楷便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咬牙切齒道:“快去,就是腿斷了也要給我抬了。”
幾名家人飛奔跑去了,李楷又戰戰兢兢問道:“請問犬子可是惹了什麼大禍?”
監察室官員見他頗為配合,便安撫他道:“具體什麼事我也不知,但上麵並沒有命我們抓捕家人。所以請王爺放心。隻要王爺不犯案,那此事就不會牽涉到王爺。”
李楷一顆心微微落下。他確實不知兒子犯了什麼事,很快,幾個家人將李放之架了出來,他還未酒醒,尚處於一種迷糊狀態,李楷見兒子出來,便衝上去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破口罵道:“小畜生,你又給我惹什麼大麻煩,連監察室都上門了。”
挨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李放之的酒有些醒了,他見院子裡站滿了黑壓壓的大漢,打了一個激靈,他心中立刻明白,這一定是考試作弊一事案發了,他嚇得腿都抽筋了,慌忙大喊:“這和我沒關係,我隻用花了兩百兩黃金
但監察室已經沒有給他辨白地機會了,為首官員一揮手,立刻上來五六名黑衣人將他捆綁起來,官員隨即拱拱手道:“上麵有令,為防止消息走漏,請王爺約束家人,誰也不得外出。”
李楷慌不迭地點點頭,“請放心,我一定照辦。”
“好!打擾王爺了。”為首官員一揮手,“我們走!”
百名黑人帶著李放之轉身撤出了王府,瞬間便走得乾乾淨淨,李楷呆呆地站在院中,仿佛做了一場夢一般。
天還沒有亮,工部尚書李涵和從前一樣,登上馬車準備去大明宮,從今天開始將改由他執政事筆,這是他久盼之事,執政事筆也就意味著他為右相,他喜歡那種權傾天下的感覺,李涵今年五十餘歲,也是李氏宗室之人,他這一生都是在平平淡淡中度過,沒有什麼建樹,所有地官職也是按部就班升遷,但他很幸運的是,宗室中的最高職官李勉獲罪而亡,新帝登基後為了平衡宗室的地位,便將他找出做宗室的代表,升為工部尚書,繼而又進遷七相之人,使他有一步登天的感覺,但他也知道自己底氣不足,嫉恨他的人會很多,所以他儘量低調行事、不露鋒芒。
但李涵一出大門便愣住了,隻見禦史中丞杜梅正負手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一種怪異的笑容,李涵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馬車停下,他下車拱拱手道:“杜中丞怎麼站在我的府門前,可是有事見教?”
杜梅淡淡一笑,從袖中抽出一紙,昂聲道:“傳陛下手諭,工部尚書李涵休假三日。”
李涵呆住了,今天可是他執政事筆,皇上卻讓他休假,這是什麼意思?“杜中丞,究竟出了什麼事”李涵心如火燎地問道。
杜梅不慌不忙地將手諭遞給他,“請李相國先確認手諭。”
李涵接過看了看,確實是皇上地親筆,後麵還有他地私印,嚴格的說來,張煥地這封手諭沒有中書門下之印,李涵可以不執行,繼續去上朝、和圓載交接執政事筆。但他知道皇上既然下了這道手諭,必然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他不敢大意。又向杜梅深施一禮,懇求地說道:“請杜中丞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杜梅見左右無人。便上前向他低聲道:“這次職官考有人揭發了嚴重地舞弊案,令郎李宣也涉案其中。”
“宣兒!”李涵愣住了。“這怎麼可能?”
“是有人供出,陛下也不敢輕易下結論,所以請李相國親自詢問李宣,若情況屬實,還望李相國能大義滅親。”
“這李涵猶豫一下。他緩緩點頭道:“請轉告陛下,若李宣違法。臣絕不姑息。”
忽然,李涵猛地想起一事,不禁臉色大變,“糟了!”
杜梅見他臉色煞白,不由也急問道:“出了什麼事?”
“李宣昨夜一夜未歸。”
天剛剛亮,大批軍隊開進進入皇城封鎖了禮部,自禮部侍郎以下,所有的禮部官員都統統被請到禦史台麵談,一個爆炸性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朝野,職官考發生了重大舞弊案。涉及到了兩個相國。各種小道消息從四麵八方湧來,有說禮部侍郎韋清畏罪自殺。有說禮部尚書盧杞遞交了辭呈,還有說工部尚書李涵涉案,已被秘密拘禁,在一片朝堂地混亂中,所有人都感到了一次吏治風暴即將來臨。
紫宸閣,一夜未眠的張煥正臉色陰沉地查看手中的一支筆,這就是這次舞弊案地證據,一支經過特殊改裝過的筆,筆尾可以擰開,裡麵是中空筆筒,考試地答案便藏在這個筆筒裡,這樣的筆一共找出一百零二支,也就是說至少有一百人參加了這次舞弊。
李放之已經交代,他出了兩百兩黃金買這次職考通過,黃金是交給了李涵之子李宣,負責抄寫答案的三名禮部主事也同樣交代,他們各自收了李宣三百兩黃金的行賄。
現在的焦點人物就是李宣了,他是行賄和受賄地中間人,掌握著所有的信息,可是他偏偏失蹤了,他地失蹤也就意味著所有的線索都斷了。
“陛下,臣已經著令監察室下所有的特勤都出動了,包括李宣常去的酒肆、教坊、青樓等等地方,臣都已派人前去查訪,隻要他還在長安就一定能找出來。”說話的是杜梅,他和顏九度正向皇上彙報案子最新的進展,旁邊還有韓和吏部侍郎胡庸參與旁聽。
張煥將手中案筆放下,背著手走了幾步,他忽然回頭問道:“李涵的府中有沒有徹底搜過?”
“回稟陛下,已經徹底搜過,甚至還發現了李涵府藏在假山中的一處密道,但是沒有李宣的一點蹤影,臣還打算搜查李宣母親的娘家。”
張煥搖了搖頭,“昨晚這件案子還沒有爆發出,他不可能刻意去躲藏,一般他地失蹤隻會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被人滅口,要麼就藏在自己家裡,如果自己家裡沒有,我以為被滅口地可能性就很大了。”
雖是這樣說,但張煥還是不甘心,他又命令杜梅道:“要加派人手進行全城搜查,不行就動用軍隊,生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臣遵旨!”杜梅答應一聲便匆匆告辭而去。
張煥又問顏九度道:“禮部那邊有新進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