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東方人竟值五百個第納爾,軍官的眼中頓時閃過了一絲貪婪的神色。他立刻一擺手,命手下暫停抓人,他拉著穆塔的駱駝到一旁,乾笑一聲道:“剛才是一點小誤會,我向你道歉,我有心放了你們,可我又無法向上麵交代,我也要打點上司,你看這
穆塔明白他的意思,比出了一個指頭,軍官卻搖了搖頭,伸出三個指頭,穆塔一皺眉,又換成了兩個指頭,軍官一咬牙道:“二百五十個第納爾,不能再少了,拿錢我就走人。”
穆塔從懷中取出一個錢袋,晃了晃,裡麵地金幣嘩嘩作響,他道:“這裡麵正好二百五十個第納爾,你相信我就拿去吧!”
軍官一把奪過錢袋,瞥了崔曜一眼,一揮手令道:“我們走!”
二十名騎兵如一陣狂風,向遠方馳去,穆塔盯著他們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聲,他也一揮手對眾人道:“我們進城吧!”
商隊又重新啟程,這時崔曜上前深施一禮道:“多謝大叔,讓大叔為我受委屈了。”
穆塔摸了摸臉上的鞭痕,苦笑一聲道:“做了商人,這種事就會常遇到,其實也隻有這些家族地私兵會為難我們,真正的大食軍卻不敢欺辱我們粟特商人。”
雖是這樣說,崔曜心中還是萬分過意不去,他指了指自己身後兩頭駱駝上的貨物道:“這些貨物就算是我送給大叔的謝禮,請大叔收下。”
穆塔搖了搖頭,“我隻要你二百五十個第納爾,其餘的我分文不要,這是我們粟特商人的原則,不是我們的貨物,我們決不能拿。”
崔曜心中感激,他取出一袋錢默默遞了過去,穆塔欣然收下,他又哈哈一笑道:“你放心,我這一鞭也不會白挨,我會把此事告訴國王,讓他轉告阿古什總督,追究此人的責任。”
崔曜忽然想起他剛才威脅軍官的話,遲疑一下,便低聲問道:“大叔剛才說地都是真的嗎?你真給那個什麼總督買東西?”
穆塔笑了笑,“這確實是真事。”他小心翼翼地從身旁的袋子裡取出了一隻檀木雕刻的木盒,打開,裡麵是一對精美的越州青瓷盅,“這就是阿古什總督托我買的大唐茶盅,他指明要越州青瓷,聽說他在大唐呆了兩年,竟對喝茶上了癮。所以我還特地給他帶了十斤好茶。”
他小心地又將瓷器收好了,見崔曜一臉疑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笑道:“咱們也是老朋友了,我也就不瞞你,我其實是康國粟特人商會地執事,我父親曾是康國的宰相。當年還受過大唐地冊封,不過他已經去世多年,我與阿古什總督私交雖好,但我是商人,你明白嗎?我不問政事,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出賣於你。”
崔曜默默地點了點頭,相處這麼久,他知道穆塔大叔不僅是商人。他還是一個好人。
商隊緩緩地進入了渴塞城,城門兩旁仍有士兵檢查,也是薩曼家族的私軍。不過他們卻不敢敲詐,按規定每人收了兩個第納爾的入城費,便放行了,崔曜也學了乖,他套了一身寬大的黑袍,遮著了半個臉,又戴上一頂粟特人地尖頂卷簷虛帽,就幾乎完全遮住了臉,在守城士兵沒有特意的檢查下。他混進了渴塞城。
渴塞城內的簡陋,讓初次出使的崔曜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一個國度的都城,到處是低矮陳舊地土屋,密密麻麻,一間挨著一間,越過低矮地圍牆可以看見麵色淒苦的婦女們在院中忙碌著家務,卻很少看見男人。
城內所謂大街也隻是長長兩串房屋之間地空隙罷了,更沒有鋪石板,路上地行人大都是以馬代步。大都麵黃肌瘦、行色匆匆,縱馬馳過後路上便會騰起滾滾黃塵,和外麵的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形成了鮮明地對比,雖然城池簡陋,但街上的檢查仍然不比外麵鬆懈,到處是警惕的眼光,幾名士兵見商隊進城,立刻迎來上來,不管是想敲詐還是彆的什麼目地。他們打出的幌子都是一個:戰時特彆檢查。
但好運卻再次幫了崔曜一把。就在士兵們靠近商隊之時,城門那邊忽然有人在大聲吼叫。一名波斯人軍官衝進城惡狠狠地吼著什麼,街上的士兵們都嚇了一大跳,不敢怠慢,紛紛跑出城去,幾名要檢查的士兵也扔下他們,向城外跑去。
“好像大食人什麼重要人物來了,叫他們去維持秩序。”穆塔回頭對一臉疑惑地崔曜笑道:“彆看這些薩曼家族的私兵對我們凶惡,可他們見了真正的大食軍,尤其是呼羅珊地本宗軍就象老鼠見了貓一樣,跑都跑不快。”
眾人來到一個路口,崔曜向一名路人問清的方位,這時分手的時間終於到了,崔曜拱手向穆塔深施一禮,感激地說道:“大叔,我們要再次分手了,相信我們一定還有再見麵的機會,祝大叔一路順風,早日回家。”
“烏吉爾,你也保重!”穆塔有些傷感,他向崔曜一揮手道:“有機會老弟也去撒馬爾罕,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
“大叔再見!”崔曜也使勁地揮了揮手,轉身便向另一條大街疾速駛去,穆塔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保重!年輕人,祝願你能完成使命。”
崔曜在離開碎葉時,孟郊便將拔汗那的聯係人給了他,這個人就是年初曾去大唐朝覲的拔汗那國王特使契索亞,他是國王的叔叔,所住之地離王宮不遠,崔曜帶著兩名突騎施隨從約走了一刻鐘,便來到了路人所指的地區,這一帶地建築物明顯要比進城時好得多,大多是石製建築,圍牆高大,占地也頗為廣闊,而且道路也鋪上了石板,很明顯,這裡就是拔汗那王公貴族們的居住區。崔曜找了一圈,最後在一個背街處找到了一座綠樹環抱的大宅,這裡就是契索亞的宅子,這裡離大街較遠,一條小路從門前穿過,沒有看見任何行人,隻有三個年老的拔汗那婦女坐在對麵的一棵樹下,她們麵前各擺著一筐水果,是幾個賣水果的小販,見崔曜過來,三名老婦女立刻熱情地向他們招手。
崔曜笑著擺了擺手,他見四周再無彆人,便快步上前敲了敲門,門吱嘎!一聲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你們找誰?”
“我們是從大唐來的商人,和契索亞有過約定,特來見他。”
開門人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崔曜,“那你們等一下。”門砰!地一下又關上,崔曜無奈,隻得站在門口等候,他見幾名婦女在好奇地望著他,便友善地對她們笑了笑,心裡卻著實有些不安。
不過,門很快便開了,還是剛才那人,“你們進來吧!把東西也全部拿進來。”
崔曜連忙回頭招手,兩名突騎施隨從牽著駱駝走進了這座高牆深院,但就在大門剛剛關閉地瞬間,一名老婦女卻立刻站了起來,她深深地瞥了一眼緊閉地大門,扛著水果筐子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老高更正一個錯誤,粟特人就是昭武九國人,長安的胡商主要就是指他們,京娘其實也是粟特人,老高以前錯把粟特人和昭武人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