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女...勾欄妓..”
“我跟你們說啊...她可是楚家女,還差點成了王妃...”
“楚曳醉,你可以死....不過你家裡那些充軍塞外的親人,可彆怪我不留情..”
“活著,活成他們想要看的樣子...楚家的人才不會死...”
“活著...等她回來...”
一個個人的臉龐在她眼裡閃現,床榻之間的痛苦,午夜夢回得曾經...
還有曾經那一日。
窗簾上貼著大喜字,瓜果旁邊擺著金童玉女....她那秀婉溫柔的娘親扶著她發髻上的簪子,親自取過梳子梳著她的發....
在鏡子裡,她看到了自己的笑,也看到了自己母親的笑。
恍惚中,聽到她說...
一梳到白頭....阿醉一定能跟殿下白頭到老..
她的妹妹在旁邊拉著她的手,憨憨得笑:“我不要姐姐跟弋哥哥白頭...我還沒長大呢..我不要你們白頭...”
後來...他們沒有白頭,她也沒有長大。
又是最初的當年。
她站在楊柳岸邊,回頭看了下她曾經衝出來拉她的那棵樹...也隻有孤獨的樹影,她想了下,轉頭看著霖霖波光...白日浩瀚,她跨出腳,入了水。
沉入河裡。
再也不見。
楚曳醉死了,曳醉還在,她呆愣得坐在船頭,像是一個鬼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體墜入那河中深淵...
腦子裡滿是十年前,十年中,還有十年後...
有一股力量要拽著她離開。
意誌風暴,她看到了不是那位君王的記憶,而是自己的前世...
看完了,就該回去了。
身體被拽起..
她猛然抓住船頭,她不要回去。
不要!
拽人的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她似乎沒有反抗之力,可她放開船頭,卻是衝進了船艙之中,伸手握住床榻上那個人的手...
拽力消失。
果然,這個人有無比強大意誌,可以抵禦這股力量..
曳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她是魂體,卻能握住對方的手。
算是...她的前世的執念嗎?
不知多少年後的後一世代替她...終於還是握住了這隻手。
白天黑夜,她就那麼坐在床邊,直到三天後。
榻上的人醒轉。
她自然看不見自己。
隻環顧了下周遭,在極度的蒼白跟虛弱之下,踉踉蹌蹌下了床榻,連自己衣衫不整也顧不得,隻到了船頭,看到了你孤單單立於船頭的酒壺。
佳人已去。
從來都高貴的殿下什麼也沒說,毅然躍入水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身濕淋淋的人爬上船。
她的武功必然是極好的,下水一個時辰都無礙。
可到底疲倦至極,又因為那酒毒導致的虛弱,上船後就再無力氣了,隻躺在甲板上,緩緩喘著氣,靜靜看著天空,她開了口,像是對死在這條河中卻不見屍骨的那個人說的....
“三十年前...先皇大崩,新帝繼位,孕中的麗妃一無娘家,二出身卑賤,又因受寵而備受排擠,受朝堂後宮齊用力,不得已以六甲之身前往太靈山隨同祭祀...一路顛簸,外加有心人藥物作祟,入了山中第一夜便是提前產子...拚死產下,卻是死嬰...在皇家靈山誕下死嬰,乃是大凶之兆,麗妃自知這次她在劫難逃...恰好那時太靈山中寺廟主持當年受她恩情,又憂此次受牽連之人諸多,恐殺孽太重,便是帶來了一個嬰孩...這個嬰孩恰於前一天無端出現在佛像座下,因來曆奇異,又帶祥瑞,主持不敢宣揚,便是養於後院...活嬰替死嬰..麗妃死裡逃生,卻心憂若是皇女身份恐怕無法讓她在宮中立足..便是其了貪婪之心,將那個女嬰以皇子身份報上帝王前,從此這個孩子便以皇子身份活於宮廷....備受帝王寵愛,可她並不知道自己並非皇族血脈,也隻以為自己是女兒身而已,女扮男裝,冒替皇子尊嚴,總不得暢快自在...直到她二十歲的那個冬季...麗妃忽然懇求君王賜婚她與楚家宰相之女..她是不願的,她是女兒身,怎麼敢以這樣的處境去連累那位摯友,便是拒絕,麗妃卻說她年歲已到,若是還不成親,反而會讓皇後那一脈生疑,何況她外貌太過俊,更讓人生疑...那邊已經有人在調查當年的產婆...若是不先發製人,日後大難難逃...再且,楚曳醉與她感情那樣好,必然願意替她隱瞞..而其他人是怎麼也不可靠的...如此有理,她卻不肯....卻不知君王那邊聖旨已下...回天乏術...她心頭不安愧疚,不敢麵對那位摯友,尤其是看到她麵上歡喜的時候,因無退路,她便也隻能將錯就錯,力圖將一切遮掩完美,讓身邊之人安然無恙...卻不知那一夜...”
那一夜...那是一個冬夜。
天空鵝毛大雪,覆蓋了整個王庭,寒冷孤絕。
她潛入楚府,偷偷見過摯友的歡顏,步履沉重得踏雪回宮..卻得了君王召見,這侍從仿佛早已等著她回來一般,也似乎知道她去了哪兒似的...她心頭不安,還是去了。
宮中琉璃燈盞破朔迷離,最疼愛的那位君王坐於岸上,早已杯酒伺候。
他沉沉看來,她心中一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