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昊眼中,周鐵衣甚至比整個天寶樓的美婢加起來更加誘人。
“難道真的沒有機會收服他嗎?”
話說到這裡,年紀輕輕的李昊語氣之中,竟然帶著一絲狠辣,像這樣的人,對於君主來說,不能夠收服,那麼自然也不能夠留給彆人。
齊軒逸想了想,“時機未到。”
······
司民府書房之內。
董修德按照父親的要求,請了學部尚書唐安世,太學院祭酒張事忠,象部侍郎王吉貞,司律之子青空命,車文遠之徒王明義。
進了書房,眾人先拱手行禮,“拜見司民。”
董行書穿著一件蝙蝠紋暗藍色錦衣,坐在太師椅上,頷首道,“諸位免禮,請坐。”
眾人按照官職大小,依次落座。
董行書看了一眼兒子,兒子立馬關上了書房的門,然後走到董行書的書桌前,將幾份已經謄抄了一遍,講今天在望洛園內發生的事的紙依次分發給眾人。
有的人已經得到了和董行書差不多的消息,如唐安世,有的人還不知道這件事,如王明義。
等王明義看過一遍上麵的內容之後,董行書才開口道,“這《天京報》看來是大勢所趨啊。”
商人們看得到《天京報》現在已經獲得了當朝五人中的三人,乃至四人支持,董行書自然也看得到。
說到這裡,他甚至多看了青空命一眼。
青空命露出苦笑,他明白自己這是被懷疑了。
畢竟這火車商會上落有自己的名字!
連三司之一的右將軍尉遲敬都可以被周鐵衣拉攏,自己這個司律之子怎麼不可以?
沒見今天這事情,董行書就沒有請右將軍府的人嗎?
青空命趕緊起身,將那天自己為什麼參股火車商會的事情說一遍。
雖然董行書剛剛已經將當日的事情了解了,甚至還知道王明義現在在火車商會中做事。
但讓青空命親自說,實際上是為了消除兩者之間那點不信任。
果然,等青空命說了一遍之後,董行書順勢問道,“這火車商會你怎麼看?”
他沒有先提《天京報》的事情,因為這事情已經大勢所趨,能夠應對的策略就那幾種。
反倒是火車商會這個能夠讓周鐵衣以勢壓人,借《天京報》之勢都要做成的事情讓他好奇。
青空命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這件事他雖然大張旗鼓的做,但是真正透露的信息很少,到現在大家都一頭霧水,我去看過一遍賬目,上麵的支出也合理,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說到這裡,他看向王明義,“這件事或許王學弟知道的細節更多。”
如今王明義拜入張事忠門下,張事忠和青空規同輩,所以青空命和王明義也算是一輩,可以親切地稱呼王明義‘學弟’。
見眾人將目光看向自己,王明義起身行禮之後,回答道,“這火車商會,應該專研一種類似於飛鵬,蛛樓一般的機關造物,這種造物或許就叫做火車。”
董行書想了一下,讚賞地看向王明義,能夠在自己幾人的氣場之下坦然答話,這車文遠的徒弟確實值得培養,他鼓勵地問道,“還有呢?你儘管說自己的猜測,我們自然會判斷。”
王明義想了想,“火車商會招收學徒,稱之為技工,對待技工的態度也遠遠好過學徒。”
說到這裡,王明義頓了頓,這個時代的學徒是什麼情況他自然知道。
捫心自問,周鐵衣定下的一係列技工規矩,至少做到了優待技工。
“所以他需要的,應該不是那種普通的工人。”
唐安世忽然插話道,“什麼是普通的工人?”
士農工商,這話他們儒家一直在提,但王明義口中的‘工’似乎和自己理解的‘工’不同。
王明義想了想,拱手說道,“普通的工,精於技藝,操勞於形,工與工言巧,不與士言德,尊卑有彆,士農工商,等級森嚴。”
“而周鐵衣想要的工,能跨過士農工商的界限……”
還沒有等王明義說完。
唐安世就冷笑道,“我原道他周家行的是公輸家的霸道,怎麼,他倒是要玩弄墨家那套歪理邪說來不成!”
王明義在心中一歎。
這就是儒墨之爭啊。
古聖墨子曾經師從儒家,這在學宮流傳出來的典籍之中有明確的記載。
在仁義這個大的方向上,墨家和儒家大同小異。
但在另外一個方向上,卻大相徑庭。
那就是儒家的‘禮’和墨家的‘兼愛’。
儒家的‘禮’規定了尊卑有彆,長幼有序。
但墨家的‘兼愛’卻認為君臣,父子,兄弟都應該平等友愛,並不會因為地位的差彆而變化,父親為兒子付出的和兒子為父親付出的可以等價。
這在儒家看來,簡直是大逆不道,是絕對無法忍受的!
更不要說墨家以此演化出‘非樂’,‘非命’,不崇尚音樂的教化作用,不崇尚天命的指導作用,這簡直就是對儒家‘禮樂教化’的挑釁和侮辱!
所以儒墨之爭從來沒有停止過。
隻不過墨家的學說太過‘妖異’,從聖皇至今,沒有哪個君王敢大肆宣揚,如果不是墨家作用太大,難以像縱橫家一樣被踢出朝局,恐怕現在墨家都要被打出上九流了!
聽到唐安世冷笑,董行書沉吟了一會兒,對王明義說道,“伱繼續說。”
王明義低頭,“是。”
“他定下技工九品到一品的培養之法,鼓勵技工們的野心,從最基礎的銀錢,到修行法門,再到成為他的弟子,這就是想要幫助技工們找到一條明確的跨越階級的道路。”
聽到這裡,唐安世再次冷哼一聲,作為儒家的學部尚書,他絕對無法容忍這種歪理邪說大行其道。
王明義等唐安世冷哼完之後,才繼續說道,“而且我猜測火車的操縱,或許最大的特點就是隻需要九品的墨家和公輸家修行者。”
王明義說出這個猜測之後,眾人都眉頭緊鎖。
雖然他們不修機關術,但也知道機關造物的大部分規則。
按照常理來說,越強大的機關造物,想要發揮完全的作用,就需要越強大的修士來操縱。
就比如戰爭利器蛛樓。
在四品公輸家修士手中能夠發揮最大作用,五品公輸家修士也能夠駕駛,但就難以發揮蛛樓全部的力量,頂多發揮出八成,之後再遞減,到了七品,更是難以憑借一己之力,操縱整個蛛樓。
董行書在心裡推演了一會兒,說道,“這火車已經形成了獨立的道統,明義說得有理。”
“那他目的呢?”董修德問道,他按照以前的常理判斷,“隻是九品能夠操作的機關造物,恐怕難以在戰場上發揮作用吧?”
王明義回答道,“這火車恐怕就不是在運用在戰場上的,而是像遊天舟一樣,幫助人往來通行,而且他這麼大張旗鼓,還招收沒有修為的少年培訓,恐怕是有辦法讓火車的價格低於遊天舟,甚至能夠讓普通人也輕易使用。”
他之前無法肯定自己這個猜測,但剛剛那張紙上,寫了周鐵衣明確說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既然按照常理來說,這機關造物無法用在軍事,那麼結合‘車’的特點,很容易推測出其應該用在民生上。
若是能夠造出一種廉價的‘遊天舟’,幫助百姓通行,確實是利國利民。
“有理。”
董行書再次肯定道,隨後他看向青空命,“這是好事,你盯著這事,等他的火車造出來,你就上書聖上,建立火車司。”
在周鐵衣的設想中,最完美的情況,就是自己造出火車,先鋪設一條運線,拿出成果,再自己上書聖上,創立鐵道司。
這樣可以拿到最大的政治成果。
但董行書既然看出了火車的作用,當然不可能讓周鐵衣事事順心。
火車的道統確實誰也搶不走,但功勞卻可以分,特彆是這份功勞延伸出的政治權柄。
董行書雖然沒有完全弄懂火車是什麼,但他懂什麼是政治,所以一眼就看出這東西肯定會帶來新的權力!
周鐵衣既然敢當著商會會首們的麵說自己不要錢,那麼你要的肯定是權。
難不成你周鐵衣真的這麼好心,不要權也不要錢,一心為國為民?
自古搶功勞這件事,都是比誰的嗓門大,而現在在朝堂上,儒法的嗓門最大!
青空命既然是你認可的董事一員,你可以借司律之子的名頭來壓商人,那你也要承擔司律之子來搶功勞的後果。
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