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衣訕訕一笑,您這就一點都不大度了。
“我想了想,還是要說,就是我辦的那個火車商會出了一點小小的成果,青空伯父也是股東之一,我原本想要邀請他今天和眾多股東看看成果,查查賬目,看我將兩百多萬兩銀子用到哪裡去了,但青空伯父這不是身體有礙嘛,我就想著司律您等會兒下了朝會,如果不忙,跟著我去看看成果和賬目,若是有不對的地方,您也好用這根棍子打我一頓,消消您心中的怨氣。”
火車商會!
司民董行書和司律青空規對視了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最近周鐵衣大辦特辦的事情隻有兩件。
一個是《天京報》,一個是火車商會。
一個《天京報》幾乎就讓他們兩個焦頭爛額了。
這火車商會周鐵衣更加重視,裡麵藏著的東西兩人都有猜測,自然更加小心應對。
現在出了‘小小的成果’……
他主動邀請自己前去看,自己是去還是不去呢?
若是去,這肯定又暗藏周鐵衣的計謀。
若是不去,出了岔子,周鐵衣就大聲說我可是讓你來監督了的,你原本也答應了下來,現在又自己不來監督,不就是言而無信,又有失察之責?
“老夫豈是你口中公報私仇之人,有功賞,有過罰,如果你那火車商會當真做得好,老夫親自為你向聖上請功!”
身為司律,被周鐵衣架起來到這個地步,青空規也隻能夠這樣回答。
甚至說完,他自己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盼著周鐵衣出差錯,還是該盼著周鐵衣做出成果。
想到這裡。
他心中猛然一驚。
好小子,自己的情緒都已經完全被挑動起來了。
若自己這個司律都不能夠秉公執法……
那自己還能夠坐穩司律的位置嗎?
想通了這點之後,青空規又沉靜了下來,重新審視周鐵衣的一言一行。
雖然是政鬥,但直到現在這一步,周鐵衣都沒有走錯。
對上,可以說忠君父,對下,可以說事百姓。
自己這個司律若是抱著狹隘,刻板,仇恨的想法去審視對方,那才是大錯!
就在青空規剛剛想要平靜下心情的時候。
周鐵衣又笑著對司民說道,“可惜我的火車商會您沒有參股,不像司律有著我家的股權,所以今天不能夠邀請您去。”
挑撥離間!
赤裸裸的挑撥離間!
當著百官的麵,挑撥司律和司民之間的關係!
青空規:……
好吧,我收回剛剛對這小子的評價,等這小子做錯事,該好好打一頓!
承恩殿中,檀香陣陣。
今天的承恩殿額外的沉默,或者說自從周鐵衣入了朝局,雖然還不是三司,就在三司之間埋了不知道多少雷。
右將軍尉遲破軍本來就有倒向周鐵衣的傾向,雖然為了顧全大局,現在搖擺得不明顯。
但青空規和董行書可不會相信尉遲破軍會完全倒向他們兩,將周鐵衣壓下去。
對於尉遲破軍,現在兩人唯一希望的是他想要和周鐵衣爭奪《天京報》的話語權。
但尉遲破軍也不蠢,周鐵衣現在給了他八分之一的版麵,還衝鋒在前,接連向儒家,法家,言部開火,他自然樂嗬嗬地等著好處,坐觀成敗,沒必要這個時候搶功勞。
不然就算以他的威望,在武勳之中估計也顏麵掃地,被評價一句吃相難看,還沒有一點政治智商,怪不得這些年被董行書和青空規壓製。
本來青空規和董行書都已經結成了盟友,但今天周鐵衣邀請青空規去看火車商會卻不邀請董行書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周鐵衣有後手要挑撥兩人的關係。
而且這後手一定光明正大,並且把握極大!
董行書翻看了幾份奏折,都是請辭的,他看得厭煩,放下手中奏折,對青空規說道,“今日這些奏折看了也煩,你不如早點跟著那小子去看看他的火車商會,看看他究竟賣的什麼關子!”
董行書這番話表現出了對青空規極大的信任。
青空規想了想,“不急,等看完奏折再去。”
尉遲破軍忍不住笑道,“你還真耐得住性子啊。”
青空規看向尉遲破軍,想了一會兒說道,“那小子第一次朝會讓董公下不來台,第三次朝會讓我下不來台,你猜他第五次朝會會讓誰下不來台?”
尉遲破軍頓時不笑了。
臨近午時,青空規才姍姍來遲地從正午門慢悠悠走出來。
周鐵衣倒是耐心好,一直站在門口等,給足了青空規麵子。
他在將軍府門前脫衣服都站了兩個時辰,也不差這站著的一時半會兒。
“司律,看來今天朝政繁忙啊。”
青空規已經放平了心態,回答道,“每日朝會看奏折都差不多是這個時辰,今天已經算是快的了,很多時候都過了未時才能夠離開。”
周鐵衣親自開門,青空規上了周家的自走車,然後才是周鐵衣,梅俊蒼上車。
周鐵衣青空規已經看了幾遍了,對於這個忠奸難辨的少年,他已經找不到準確的語言描述。
倒是梅俊蒼,即使知道這些天梅俊蒼的變化,也從自己兒子口中得知了梅俊蒼或許適合走法家的路。
但是礙於之前儒家和法家聯手壓製周鐵衣的《天京報》,梅俊蒼又是《天京報》的主筆之一,所以青空規沒有對梅俊蒼起額外的心思,甚至故意避著不去看梅俊蒼的變化。
但不看還好,今日一看梅俊蒼……
青空規動心了!
他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兒子那天見過梅俊蒼之後,特意回來給自己說梅俊蒼的事情。
梅俊蒼身穿青衣,滿頭的長發如雪,不加冠,用紅繩係著,熟練地從酒櫃中取出兩個冰鎮的杯子,給周鐵衣和青空規倒了一杯酸梅汁解暑。
天下人皆知,司律遵從法家之道,平日律己,很少飲酒。
這人心裡已經有了偏好,看彆人拉屎都是覺得是美的。
現在青空規心裡大抵也是這種感覺。
梅俊蒼隻是做了平常事,甚至沒有對他奉承,但青空規就是覺得梅俊蒼是個可塑之才,而且是他們法家的可塑之才!
喝了口酸梅汁,青空規故意不去看周鐵衣,看向梅俊蒼,言辭和藹地問道,“你轉修法家了?”
以他的能力,當然看得出梅俊蒼的根基已經改變,而且是轉向了他們法家。
這是好事。
周鐵衣端起酸梅汁自己喝了起來。
司律啊,您這手挑撥離間不行啊!您還是沒有看懂我的布局,或者說您有點太小看我周鐵衣了!
雖然周鐵衣沒有說話,但梅俊蒼不用去看周鐵衣的眼色,直接回答道,“是,司律。”
作為周鐵衣的入室弟子,還有洞幽之能,那晚看儘了人情冷暖,又被周鐵衣耳提麵命,他太清楚老師真正在意的是什麼了。
青空規斟酌了一下問道,“可有授業之師?”
他說的是授業師父,講的是法家修行之道,周鐵衣不修法家之道,對於具體的修行方法,肯定不太清楚。
這個時候周鐵衣插話道,“司律既然提點你,那你就用心學,不用在意我,學者,不拘於一師,也不拘於一法,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周鐵衣說完這番話,青空規先是一愣。
然後笑歎道,“外麵的儒生都說你不通文墨,才弄出如此粗淺的報紙,但你這哪裡是不通文墨啊,隻是一句話,就讓我都汗顏。”
隨後他端起酸梅汁喝了一口,再念了一遍周鐵衣剛剛說的話,“學者,不拘於一師,也不拘於一法,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此言當浮一大白,讓這酸梅汁都如陳年美酒啊!回味無窮,回味無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