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從望來居出來之後,邱公子知道眾人是這次前來誅神司總部進修的小旗,總旗,還貼心地安排了馬車接送,當然這個過程中,邱公子也借著敬酒的機會,與眾人拉上了關係,至少互相交換了名刺,混了個眼熟。
親自送誅神司的小旗和總旗上車之後,跟在邱公子身旁的一位同伴才小聲嘀咕道,“還以為是總部的小旗呢,結果是外來的。”
他的聲音難免帶著鄙夷,這是天京人對天下人自然而然的看法,是三百年形成的固有認知。
邱公子瞥了對方一眼,對方也是一位商人之子,隻不過家裡生意小,沒有牽扯到之前的燒倉案之中,而邱公子的父親可是被抓入了誅神司內關了幾天,自然想法不同。
他也沒有提醒對方的想法。
誅神司總部的小旗?
你也不看看現在能夠留下來的是些什麼人?
連武勳子弟和文官子弟都被清除出去了一大批,剩下的也是你能夠巴結到的?
反而是這些外來的小旗,總旗,聽說有不小的機會能夠留在天京。
他們在天京沒有根基,也缺錢財購買修行資源,剛好是自己這個層次能夠夠得上的人。
誅神司的威勢已經無兩。
現在整個天京,誰還敢挑釁有周鐵衣在的誅神司?
至少在這幾個月的手段下,連戶部和言部的老爺們都選擇夾著尾巴做人。
既然無法對抗,那不如加入。
上了寬敞的馬車,一眾小旗,總旗們仍然沉浸在剛剛的酒局恭維之中。
雖然說地方上的誅神司的權柄不小,但是平常時候也沒有受到過如此恭維。
原本也聽說過天京誅神司的狀況,那是人嫌狗厭的清水衙門,但現在一看,似乎變化有點大,以至於青叔這位五年沒有回京述職的地方百戶,也沒有轉化過來。
進入了玄武城中,車輛逐漸擁堵起來,馬車也行駛得緩慢起來。
當馬車完全擁堵之時,立馬有報童大聲叫賣,“號外,號外,《新奢侈稅法》將定,正在司律府核定,天京豪商踴躍交稅!”
今天雖然不是《天京報》最新一期,但是天京報三日一版,又因為價格大幅降低,已經降到了三文錢,而產量因為機器的調試,工人的培訓,還沒有完全擴張起來,所以即使過了首日,仍然有人願意購買。
聽到號外,青叔探出頭,“報紙!”
在船上的時候,他就聽同行的商人們提過《天京報》的事情,知道這《天京報》是誅神司督察院使周鐵衣所辦,嚴格來說《天京報》也是誅神司督查權的核心權柄,是了解現在天京變化的重要一環。
報童立馬上前,“這位先生,《天京報》,《法治報》三文錢一份,《醒世報》五文錢一份,您要幾份?”
青叔想了想,“你有往期的報紙嗎?如果有,一起都給我各來十份。”
說罷,他十分大氣地拿出一錠二兩重的小銀子,“若有,這銀子就不用找了。”
報童立馬眉開眼笑,對著在周圍販賣的小報童們大叫道,“這有大主顧!”
報童們立馬蜂擁而至,十分迅速地挑揀好報紙,一起遞給青叔。
這段時間報童們販賣報紙就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很多地方商人這次來天京,對於之前刊發的報紙也很感興趣,即使上麵的消息都已經過時,但對於絕大多數離天京有上千裡遠的地方,仍然是最新的消息。
所以在報童們強烈的建議下,內務府印刷局還會刊發一小部分之前的報刊。
不一會兒,幾捆報紙就被送上了幾輛馬車。
青叔先打開最新的《天京報》。
“新奢侈稅將定,東南商會會長錢光運表示商會將全力配合誅神司工作,認真納稅,做到應繳儘繳,絕不拖延。”
“燒倉案首惡核定:糧商謝珣等243人罪大惡極,抄沒全部家產,於秋後問斬。”
“周督查上疏《奏請興建紫霄道宮議》,彰顯聖上道德。”
“火車商會第一批蒸汽印刷機樣板機出爐,若有意者,可至朱雀城火車商會處參觀購買。”
“古文運動的興起,這是否是對今文運動的阻礙?”
“自行車:一種新型的個人交通工具,物美價廉。”
······
一個個標題都蘊含著大量信息,以至於青叔很快就看入迷了,等到了誅神司總部,馬車夫在外麵恭敬地拉開車簾,他也隻是看了不過一半的報紙。
但就這一半的報紙,他就已經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儒家口中的絕代弄臣周鐵衣周大人,在天京的權勢比想象中還要大。
上至三司聖上,下至黎民百姓。
無論是興修道宮,還是個人出行,似乎都和周大人有關,整個天京的各行各業,可以不認識三司,但不能夠不認識周大人,不然這生意是做不下去的。
而今天在望來居發生的一切,都體現出了這點。
青叔帶著小旗,總旗們下了車,結果發現馬車停得老遠,不是車夫們怠慢,而是前麵被各種豪華馬車塞滿,從車上下來的一位位達官貴人們,無論是身穿青朱色的官吏,還是綾羅綢緞的豪商,抬頭看了一眼誅神司的牌匾瞬間,又不自覺地低下頭,輕聲細語問門口處的文吏,誅神司內的各院該怎麼走。
往來絡繹的人數竟然一點都不亞於三司府。
青叔對比了一下五年前自己回總部的清幽模樣,在心中歎道,“真的不一樣了。”
僅僅隻是三個月,不,按照報紙上的信息,更準確說是一個月,誅神司就已經物是人非。
他小聲提醒身後的小旗,總旗們,“等會兒進去,記住彆衝撞了周督查,不然真的保不住伱們。”
小旗,總旗們也在車上看過了報紙,這次沒有調笑青叔膽小,而是認真地點頭,能夠在地方誅神司稽查神孽,大家都不是傻子。
這種一線的拚命工作,傻子和沒有社會閱曆的人,早就被自然淘汰掉了。
青叔上報了自己是地方前來進修的領隊,文吏們也沒有刁難,和善地領著眾人進入誅神司中。
青叔適時地拿出一枚錦盒,錦盒之中有丹藥,這是最好的賄賂手段。
他隱秘地塞入文吏手中,小聲問道,“我許久沒有來總部了,不知道該注意些什麼,諸位大人們有什麼忌諱?”
文吏看了看手中的錦盒,猶豫地退了回去。
青叔心裡咯噔一下。
不過文吏笑道,“看來青百戶確實很久沒有回來了,現在誅神司內有周督查坐鎮,以前一些習慣要改,當然在周督查領導下,這些習慣也不用留著。”
文吏的話頓時讓青叔頭皮發麻,怎麼許久沒有回來了,這普通文吏說話都變得高深莫測起來,有種自己去縣府開會時的感覺。
地方述職第一件事,當然是去拜會誅神司指揮使衛少安,這個規矩自然不能夠壞,即使誅神司內,絕大多數人都知道在天京周鐵衣的話比衛少安管用也一樣。
前兩天也有一隊地方進修之人,想著先拜會周鐵衣,不過被周鐵衣嗬斥了一頓,讓人領著去衛少安那裡一趟,然後再去督查院拜會。
誅神司衙門,衛少安從坐在正堂之中,目光落在青叔帶來的身份文件上,簡單地核對了一遍,衛少安露出笑容,“同安,這五年你進步很大啊,即使在天京,我也聽得到你接連辦了幾個大案,給我們誅神司長臉。”
同安是青叔的字。
周鐵衣如此急切地催衛少安讓地方小旗,總旗進京,好處是加快誅神司改革,但是壞處是第一批進京的,絕大多數都是地方親近衛少安的派係。
青叔連忙低頭,“多虧指揮使領導有方。”
衛少安聽到領導有方幾個字,臉上笑意稍微收斂了一下,隨後繼續說道,“好好做事,誅神司不會虧待你們的,這次兵塚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和周大人也好不容易為大家爭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