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楚歡歡順著周鐵衣的手,指了指自己。
她眉頭微皺,開始思考起來。
自己進入火車商會十幾天,最大的感受就是火車商會中每個工人都對未來充滿希望,都生機勃勃。
而這種環境下,參與到其中的楚歡歡隻感覺到自己‘同樂’的修行在快速進步,遠比平日裡通過戲法取悅百姓要快得多,這也是她最近一直留下來,認真上工的原因,但是讓她具體分析,卻又無法明白更深層的含義。
楚問生看向孫女,若有所思,孫女這些天在六品‘同樂’上的修行突飛猛進,自然告訴過他這個當爺爺的。
他的理解中,重點應該是‘樂’,真正的‘樂’不隻是聚焦在一時的快樂,浮於表麵的笑容。
而應該深入到付出辛勞之後,獲得自我的滿足,等價的物資以及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和實現的能力。
研究過火車商會的製度後,他隱約感受到了一條給所有人上升機會的通道才是‘同樂’的重點,這個過程中就算有高低之分,就算有難易之分,甚至蘊含著辛勞,苦難,但看得到進步的希望,才能夠稱之為真正的同樂。
火車商會的招工,不局限於世家大族,不局限於天賦異稟,卻又給普通百姓指出一條新的,充滿希望的道路,讓他這個雜家三品崇樂教化之輩都不得不自歎弗如。
但他明顯又感覺到,自己思考的,還不是火車商會的全部,但他也隻是感覺,根本說不出具體的,火車商會會走向何方。
楚問生思忖了片刻,取出一乾坤袋,遞到周鐵衣麵前,“還請指教。”
周鐵衣的性格大家現在都知道,拿了東西是真的辦事。
周鐵衣掂量掂量手中的乾坤袋。
能夠空間儲物的東西,可不是爛大街的玩意兒,就算自己有白玉棋盤,但是送給親近之人用也是好的。
收了乾坤袋,周鐵衣繼續說道,“老爺子聽說過漕幫沒有?”
楚問生微微皺眉,怎麼牽扯到漕幫上去了。
對於漕幫這個名詞,他的印象十分不好。
不過周鐵衣既然這麼問,自然有理由,楚問生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可是大江大河,上下航運所組成的幫會?”
周鐵衣笑著點頭,“自然如此,漕幫起源於漕運,每年漕運府衙督運糧草,礦產,乃至各地進貢,都需要用到大量的纖夫,水手,貨工,按理來說他們都應該是朝廷的‘吏’,吃著官家飯,但是漕運分時節,繁忙時期自然需要這麼多幫工,但閒暇之時,這麼多幫工的俸祿就成了朝廷的負擔。”
“所以除了各地必要的督查官吏外,朝廷都會選擇臨時征召,雇傭幫工,但這種‘臨時工’因為不固定,所以最容易被上下克扣工錢,以至於食不果腹,因此逐漸抱團取暖,形成幫會,下與為富不仁的豪商相鬥,上與貪墨不法的漕官相爭。”
楚問生認真地聽著,周鐵衣說到現在的東西他自然都清楚,但聯想到漕幫此時的狀態,楚問生忍不住搖頭,“那是以前,這一兩百年漕幫早已經換了樣子了,黑惡橫行,向上沆瀣一氣,向下欺壓百姓,乃至於以官船之名,撞擊民船,收取所謂的‘過幫費’。”
周鐵衣笑了笑,“那是他們有幫無道啊,任何一個底層組織的發展,都離不開兩樣事物。”
楚問生神色凝重起來,他本能地感覺到周鐵衣此時說的東西,對他乃至對整個雜家很重要。
周鐵衣豎起一根手指,“第一,群眾基礎,所謂的群眾基礎不是空談之事,而是能夠讓大量底層民眾圍繞一件事物生活,發展的客觀物質基礎,就比如漕運本身。”
周鐵衣停了下來,讓楚問生自己思考。
兩三息之後,楚問生輕歎一聲。
關於火車商會的一部分走向,經過周鐵衣這麼一說,他總算是明白了。
順勢開口歎道,“也比如火車商會。”
周鐵衣笑而不語,然後伸出第二根手指繼續說道,
“第二,思想綱領,大量底層民眾聚集,他們絕大多數人的最初目的就是‘活的更好’,而這必然會讓整個底層組織具有趨利和混亂雙重屬性,當他們沒有一個明確的,先進的思想綱領,那麼他們就會習慣地模仿固有的製度,畢竟模仿就是人學習的第一步。”
“所以漕幫會本能地模仿漕官製度,還會以更加嚴苛的階級,更加狠厲的私刑來約束手下,然後又以自身權勢讓手下去壓榨其他人,就像是漕官製度的一個放大版,因此有幫無道。”
僅僅隻是聽完周鐵衣這一段分析,楚問生頓時覺得豁然開朗,仿佛幾十年對漕運的所見所聞,都在這一段話中體現。
一件乾坤袋換取這一段話,值!
一直認真旁聽的楚歡歡忽然開口道,“小哥的意思是以後火車商會也會出現‘漕幫’一樣的組織?”
周鐵衣頷首道,“這是必然的,當然與其稱之為漕幫,我更喜歡稱之為工會,所以在這萌芽形成之初,我們就需要用心嗬護,細心引導,必然不能夠成為漕幫那種禍害。”
楚問生爺孫倆對視一眼,連楚問生都怦然心動,帶著些許遲疑,“你同意讓我們雜家在你的商會之中領導工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