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輪船廠的事情,雙方都已經暗中表明了處事手段。
周鐵衣才笑著開口道,“穀先生今日前來,可有其他事情教我?”
穀應天神色一肅。
若是遇到平常人,他們縱橫家最喜歡先來一句。
“你大禍將至矣!”
先聲奪人,再為其謀劃,這不僅是謀事,也是謀人。
但是剛剛和周鐵衣一番交流,他就知道這一套絕對在周鐵衣這裡行不通。
思忖了片刻之後,開口道,“湯州府內發現神孽蹤跡,寧王下令徹查,最終找到了湖心書院,結果發現湖心書院幾大氏族暗中祭祀神道,湖心書院院長姚沁負隅頑抗,包庇神孽,已經被暫時緝拿,鎮壓在湯州府誅神司。”
末了,他補充一句,“此事乃是山銅府何家最先察覺,前來稟告寧王。”
何家隻是說了李劍湖三人牽扯墨石案,但是沒有說神孽的事情,而到了穀應天這裡,直接將墨石的事情換成神孽。
那就表明兩個意思。
第一,我知道何家是你的人,也是你牽扯我們寧王府下場,現在我們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伱不用故作清高,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第二,與其儒家來查我們墨石案,我們不如先動手,直接截住儒家的書院,一個個查神孽的事情。
李靜安靜地聽著,神色不變。
周鐵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用茶蓋輕輕蕩了蕩碧波一樣的茶湯,看似用心思忖了片刻,才放下手中茶碗,問道,“既然是神孽之事,那麼本官作為誅神司督查院院長,自然責無旁貸。”
而後他問道,“那幾個氏族是何情況?”
穀應天拿出一摞紙,上麵詳細寫了筆錄口供。
周鐵衣快速翻看,結合自己了解到的信息,瞬間明白怎麼回事了。
【祖先祭祀封神之法】!
從太虛幻境傳出來的封神法門,可不隻是傳到自己的手中。
這波浪潮也在影響著天下局勢。
天京乃是百善之地,除了自己這個膽大包天之人,大概沒有人想著在大夏聖上眼皮底下,在誅神司這個神孽克星的大本營中弄封神之事吧?
畢竟誅神司的人也想不到,他們每天送給敬愛的督查院院長審核的神孽之事,從前幾天開始,就由曹善這位前五品神祇,現【察惡奏善神君】審核了。
但除開天京,天下那麼大,總有一部分人想要嘗試一下封神法門。
特彆是當他們從太虛幻境中得到封神法門,太虛幻境也自然透露了大夏聖上修道之後,已經從聖人之位跌落了,這就更給了野心家足夠的膽氣。
地方氏族開始嘗試封神法門,自然就有蛛絲馬跡,而寧王作為地頭蛇,查到些許情況再正常不過,甚至周鐵衣懷疑這些氏族中的祖先封神法門是從寧王府給他們的。
畢竟自己能夠做出來的事情,寧王也能夠做出來。
既然大夏聖上都做出了違背祖宗的決定,那麼寧王跟著起哄也實屬正常。
湖心書院案最要命的點就是凡祭神者,誅三族!
這是大夏立國之初,定下的嚴法。
就算到了現在,已經有些不合理,但包括大夏聖上都不能夠改。
所以從法條本身出手,牽連起來就再容易不過了。
地方氏族,肯定有不知情的嫡傳在儒家的書院讀書,順藤摸瓜,自然就是儒家書院窩藏神孽。
至於對方‘知不知情’,隻要有‘事實’在,口供和過程都可以稍微主觀判斷一點嘛。
那究竟是誰去判斷呢?
這件事自然要從天京派人下去核實。
核實的人如果是儒家的人,那麼湖心書院肯定是被蒙在鼓裡,不知者不罪。
如果核實的人是周鐵衣,那麼湖心書院肯定是包藏禍心,勾結神孽,罪不容誅!
周鐵衣臉上浮現出微笑,放下手中的紙張,“口供做得不錯。”
穀應天也忍不住浮現出微笑,正準備說話,然後就見周鐵衣敲了敲那一摞紙,繼續笑道,“但也僅僅隻是口供做得不錯,對了,穀先生這次來,肯定還有事情要教我吧?比如這中間可是出現了一些差錯?”
“何以見得?”
“穀先生神色太匆忙了。”
周鐵衣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這件事我昨天不知道,那麼發生在幾時?想必是昨天晚上,今天口供就做出來了,還做得這麼……這麼富有想象力,中間可是還出了什麼事,讓湯州府都沒有封鎖住場子?所以逼得穀先生不得不儘快見到我,以免溝通不善,中間出現亂子?”
穀應天歎息一聲,“周大人所料不差,我們湯州府誅神司本來想要徹查此事之後,理清楚來龍去脈,再上報給天京,但是昨天抓捕之時,走漏了幾個神孽餘黨,這消息自然也就走漏了出去,寧王擔心這些神孽餘黨與朝中勾結,為湖心書院開罪,所以讓我連夜到天京,上報周大人此事,督查百官。”
末了,他補充了一句,“對了,昨天走脫的幾位神孽餘黨,有三人是從山銅府出來的,也是何家提醒我們捉拿之人!”
周鐵衣直接撇了撇嘴,將臉上的不高興表露出來,“穀先生,你說得再天花亂墜,但是這事情辦糙了啊!”
穀應天心中一沉,“所以需要周大人親自派人下來查這件事,好儘快結案,到時候就算是幾個在逃餘孽,想要抓住,也易如反掌!”
先定性,到時候李劍湖等人告禦狀,作為犯人,他們提供的證據和口供寧王和周家都可以不認。
“不錯。”
周鐵衣點頭道,他此時必須要表明態度。
穀應天鬆了一口氣,和周鐵衣這邊總算是達成了共識,那麼以周鐵衣的手段,天京這邊就由周鐵衣牽製儒家,他們兩家的攻守同盟也算是達成了,這就是縱橫之術。
答應下來之後,周鐵衣根本沒有聊誅神司要怎麼處理這件事,而是開口笑道,“我聽聞湯州府乃是三江彙聚之地,水利之便,還在玄武城之上。”
穀應天當然不會接這句話,說道,“湯州府不過一隅之地,如何能夠與聖人腳下相提並論,更遑論在玄武城之上這般言語了。”
周鐵衣笑了笑,看向李靜,“靜哥兒,這輪船廠的事情,也不拘於一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