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點之後,鄧振全和崔萬霞都有不同的感受。
崔萬霞是暗暗欣喜。
他再次在心中印證了梅俊蒼這位儒家之子,周鐵衣之徒是他們法家的核心種子的觀點。
真有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周鐵衣和儒家爭了那麼久,至少在道統傳承上,他們法家先討了一個頭彩。
而鄧振全則半是欣慰,半是警惕。
他欣慰王明義不僅能夠得到他們儒家的認同,連周鐵衣這個‘敵人’都認同,這不正是說明他們儒家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嗎?
而警惕的一點就是王明義會不會像梅俊蒼一樣,最後走歪,反而走到周鐵衣那一條路上去。
正是因此,他這次更應該單獨帶著王明義,悉心教導一番,沒有什麼比查這麼大一個案子更好的教導課件了。
他拱手對周鐵衣說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鄧振全交代了自己副手一番話之後,帶著王明義從三千丈高空離開。
······
飛鵬之上,鄧振全帶著王明義離開後,崔玉用剪紙之法留下兩人的氣息,隻要周鐵衣和崔萬霞不拆穿,鄧振全的剪影不親自出手,展現實力,有兩人的掩護,其他人是很難發現兩人已經暗中去湯州府查案的。
因為是最頂級的飛鵬,所以傍晚還沒有到,就已經駛到山銅府上空,這裡的雲層明顯更加厚實,從雲層中破開往下降,天色一下就黯淡了下來,灰蒙蒙的,又陰沉,又悶熱,還飄著小雨。
李劍湖被周鐵衣帶在身邊,眺望遠景,隨意閒聊山銅府底層礦工們的一些事情。
很多事情李劍湖都是一知半解,隻能夠從底層的生活描述一下狀況。
而這正是周鐵衣需要的。
所以他聽得很認真,就像是在聽一個故事一樣,聽李劍湖從小到大在山銅府的感受。
飛鵬落下的時候,李劍湖差不多已經將自己從小到大最值得記憶的一些點講完,看著眼前熟悉的山銅府天色,他心中也是感歎萬千。
雖然在最後狀告中他告了周鐵衣,但他卻明白,如果不是周鐵衣給了他機會說話,那麼他根本沒有機會說出那番明心之語。
而就算狀告了周鐵衣,周鐵衣也沒有將自己怎麼樣,一樣地帶在身邊教導。
甚至在周鐵衣身邊,李劍湖能夠明顯感覺出和在儒家大人物身邊的不同。
那就是周鐵衣一直在說的‘階級’,在他周圍,自己反而沒有感受到那麼強烈的‘階級’。
這種階級不是地位上的體現,而是對人心態上的體現。
作為劍修,李劍湖對於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有著最直觀的感受,甚至這種感受按照崔玉和莫天恒的說法,就算是上三品也很難隱藏。
所以他在儒家大人物旁邊的時候,即使那些大人物們再和藹,但是李劍湖仍然能夠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尊卑有彆,等級有序。
反倒是在周鐵衣身邊,他從來沒有這種感受,無論是言語還是行動,李劍湖甚至有種周鐵衣是自己朋友的感覺,那種隨意自然是裝不出來的。
因為周鐵衣和周圍的大人物們一比,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飛鵬落地,周鐵衣為首,當他走出飛鵬的時候,見到烏壓壓一片接待的官吏們穿著青朱二色官服,中間圍著一人。
這人長相年輕,膚色白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慣了,此時卻袒露上半身,背著幾根黑色的教子棒,跪在地上。
周鐵衣上前幾步,先一步對著眾多山銅府的官員們笑道,“這還沒有查呢,大家夥就給我整這一出?”
山銅府的官員們雖然一早就打聽了周鐵衣的樣貌,詳細了解了周鐵衣的性格,愛好,但是當周鐵衣真的走出了船艙,說出第一句話之後,他們仍然麵帶驚疑地看向周鐵衣。
大家夥?
這句話可不像是一個天京下來的巡疆大吏說的話,讓人感覺意外的同時,又有那麼骨子詭異的親切感。
不過在摸不準周鐵衣脈絡之前,即使是山銅府知府楚聖言也不敢輕易回答,不少人目光望向了周鐵衣身後的崔萬霞和鄧振全兩位副使,想要從他們臉上看出一些提示。
可惜兩人都麵無表情,沒有一點提示的意思。
太行州知州思忖了片刻,走上前,對笑盈盈的周鐵衣拱手道,“他這是私自跪在這裡給周侯請罪的。”
周鐵衣看向地上跪著的人,正是當初自己麾下那個躲出天京的小旗秦羽!
這個私自用得好啊。
周鐵衣在心裡想道,既可以試探自己的態度,又留了緩和的餘地。
於是他撫掌笑道,“請罪好啊,這罪再大,自己請罪,罪過就消了一半了,再有旁邊的人一說和,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諸位說是不是?”
聽到周鐵衣這麼說,山銅府的官員們露出如在夢中的表情,不是周鐵衣對他們太嚴,而是這句話說的太好,好到他們簡直覺得像在做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