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飛快,勘探了具體的建房地點之後,就已經來到了午膳的時間。
周圍的官員們提議到不遠處的小石鎮上用餐,法家的崔萬霞還在鎮上。
這次周鐵衣沒有反對。
等周鐵衣到小鎮上的時候,崔萬霞也通過自己的門路知道了周鐵衣今天早上乾了什麼。
正堂內他沉默不語,旁邊的副官小聲問道,“大人,周侯這樣做,恐怕山銅府的‘案子’查不完啊。”
他這番話說得很有技術含量。
他們天京三家下來,目的是查案,但遠不止查案,儒家想要借機削弱周家和寧王。
原本大家還看不明白周鐵衣為什麼願意接儒家的招,但這兩天周鐵衣在山銅府做的事,結合他在天京的言論讓崔萬霞明白,周鐵衣這是要改製天下,改如今儒家定下的朝野規矩,這是要撅儒家的根!
這個案子會牽扯得越來越大,最後如副官所言,連他們三人恐怕都控製不了,都要吃掛落。
崔萬霞看向遠處灰蒙蒙的山銅府天空,他想到了法家學說中的士農工商之言,想到了兩天前看到的底層礦工生活狀態,想到了今天周鐵衣掀起的改革……
強國弱民,這究竟對不對?
會不會有一種新的路,能夠在強國的同時不弱民?
他第一次對自己以後要走的道路出現懷疑,但同時,他也感受到自己一直桎梏不前的法家三品規矩出現了鬆動。
那是一種地基裂開的危險與新事物孕育的希望並存的奇怪感受。
正是有了懷疑,有了鬆動,才有新的進步。
他摩挲著手掌,對副官說道,“查案子,哪有一兩天查完的,再等等。”
他不動手,儒家的鄧振全又被周鐵衣支開去查湖心書院案,那麼山銅府就隻有周鐵衣這位天使的權柄就沒人製約了。
宴席開始,崔萬霞自然也被請到了席上,這次宴席吃得很簡單,不像黃金樓那麼奢侈,都是一些農家小炒肉之類的。
但崔萬霞明顯感知到了周圍一起用餐的官吏們對周鐵衣態度上的轉變。
在黃金樓的時候,周圍的官吏們更多是一種敬而遠之,送瘟神的感覺,雖然對周鐵衣恭敬,但是那種疏離感所有人都明白。
周鐵衣是天京的官,不是山銅府的官。
但僅僅兩三天,或許在場人都沒有意識到,但是崔萬霞這位法家卻能夠明顯感受到權勢的變化,在場官員們對周鐵衣的奉承不再隻是因為他是天使,而是將周鐵衣隱約視為自己人,他們的威勢逐漸連成一片,反倒是同為天使,還是三品的自己被排斥。
崔萬霞相信,現在如果自己和周鐵衣出現分歧,那麼山銅府的官員會下意識站在周鐵衣的角度考慮,而不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
想到這裡,崔萬霞在心裡感歎了一句,他們法家都覺得自己得了梅俊蒼是賺了,那是隻能夠退而求其次,真正的美玉在前,即使法家也拿不下啊。
周鐵衣和崔萬霞打了個招呼,又和從礦場趕來的‘鄧振全’打了個招呼。
宴席開始,周鐵衣用餐速度極快,因為之後還有事情要商討。
周圍的官吏們自然也看出來了,也沒有勸酒之類,與周鐵衣同樣極快地用了餐,這就是上行下效的開始。
因為大家都看得到利益,看得到前途,有一個人帶頭,那麼整個團隊就會迅速奔跑起來,反倒是以前磨磨蹭蹭的人顯得格外不合群,會被排擠出去。
一邊用茶,周鐵衣一邊開始說新的事情,他首先看向鐵廠的主事,問道,“擴建,招工的事情你背後的主家錢財準備得夠充足嗎?”
鐵廠主事韓林看了一眼其中一位官員。
這位官員以及他背後的李家一開始並沒有將白芷山的鐵廠看得多重要。
因為鐵引的原因,所以這個時代生產的鐵,賺錢的要數天京那些能夠拿得到鐵引的世家,他們地方上的世家即使生產鐵,也分不到這份錢,這就是規矩。
以前白芷山鐵廠主要收入就是礦區用鐵采買,以及鐵引之下一些微薄的利潤,有的時候生產多了鐵,礦區用不到,又沒有鐵引來采買,反而會出現虧損,這就是周鐵衣一開始問鐵廠能夠生產一千噸,但一年恐怕不會生產一千噸的原因。
但現在不一樣了,雖然初期要投一大筆錢進去,但周鐵衣給出了具體消耗鐵的市場,那真的是一個以前無法想象的廣闊市場。
六千裡的鐵路,百丈高的巨樓!
這是長期的圖景,而中期有天京的采買,短期還能夠從礦工身上回血。
一下子原本人嫌狗厭的鐵廠頓時成了香餑餑,這位官員當然能夠幫家族答應下來,於是開口道,“周侯之計策,乃是利國利民,哪能夠以利益計較,我山銅府上下,必定竭誠為民!”
不少其餘官員在心中暗罵了一句不要臉,不過對方是李家的人,自然有能力吃這塊肉,所以他們沒有出言阻止。
周鐵衣笑了笑,說道,“竭誠為民,這句話說得好。”
他再次看向主事,“鐵廠改革之後,利潤肯定會暴漲,你準備拿幾成給百姓啊?”
韓林再次沉默不語,這些事他都答不上來,他頓時也明白周鐵衣為什麼要現在問了,就像周鐵衣說的,自己能夠解決的問題自己解決,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有周鐵衣解決。
所以雖然是被質問,但是韓林此時對周鐵衣心懷感激。
韓林不說話,周鐵衣也沒有追問,而是看向剛剛開口的官員,“你喜歡說話,你來說,鐵廠該拿幾成給百姓?”
周圍官員們頓時幸災樂禍起來。
這位李家的官員一時間神色猶豫不決,這件事從長遠看肯定是賺錢的,但讓自己家把賺的錢拿出來給百姓,那麼無異於拿刀子捅自己,他真的說不出口。
“說不出口,那我給個提議,你們看能不能成?”
“周侯請示下。”
這位官員立馬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