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之中,王明義和張三坐而論道。
雖然事情的發展如他們所料,高文燦抓捕說書先生的行動確實導致周鐵衣反噬天後的中央銀行之權。
但是當周鐵衣的反製手段出來之後,兩人卻沒有絲毫得意,反而神色凝重思索。
發現問題不難,解決問題才是真難。
周鐵衣已經出招,猛然之間拉高天京的白銀黃金兌換比,王明義和張三都知道這是衝著大夏銀票在出手,但他們卻一時間想不出好的解決辦法。
去年朝廷最後能夠收支平衡,可完全仰仗著中央發行的銀票呢!
而開了舉債度日的口子,自然就形成了依賴,儘管兩人都不是戶部官員,但也知道今年開年,朝廷之所以錢糧寬裕,不虞幾場戰爭,同時還有餘力推動救災和改革,其中一部分底氣就是來源於中央銀票被更廣泛的地區接受。
相當於用幾張紙就掌握了天下金銀的分配,哪個統治者不高興?
但寬裕的日子沒有過幾天,周鐵衣就要釜底抽薪,其殺傷力可想而知。
沒過多久,下午股市開盤,這小院緊鄰大夏交易所,自然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火車商會股價暴跌!
原因很簡單,上一輪火車商會股價下跌,就是因為周鐵衣傳出來小作文,想要建立鐵路總公司。
到時候鐵路總公司取代一部分火車商會的職能。
作為火車商會的後媽,鐵路總公司必然會分享火車商會的利潤,導致火車商會利潤下跌,因此股價下跌。
隻不過上次傳出這個消息,是因為周鐵衣想要打壓一部分權貴持股,同時發行鐵路債券,所以有托底的準備。
但是這次可不一樣,沒有人準備托底。
而且和上次捕風捉影的文章不同,這次說的有板有眼,火車商會的管事郝仁已經被請進平章宮商議了兩天,聽說不願從宮裡麵的‘建議’,所以還被關著。
不僅火車商會要出一個鐵路總公司,連才上市沒多久的八大銀行聽說都要重新收歸國有!
這下可就捅了馬蜂窩了。
上次隻是一個火車商會股價就弄得人心惶惶,這次還要加上體量上更大的八大銀行,隱隱還指責銀行發行的銀票或許有變數,朝廷要重新計算銀兩和銀票之間的兌換。
開盤不過一刻鐘,即使在小院裡麵,張三和王明義也能夠聽聞外麵的哀嚎聲。
幸好這交易所一條街才新修不久,沒有修建遊天坊那樣的高樓,不然天台排隊這個詞恐怕就要誕生了。
小作文一篇接著一篇,兩人也沒有下棋的想法,都端著茶水冥思苦想。
張三輕歎道,“這下可不隻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了,這人心溝壑被鑿開,就算傾儘天下金銀,難道能夠填滿,我總算知道為什麼儒家的先賢不願意走這條路了,此路若被有心人利用,國將不國!”
王明義神色雖然同樣凝重,不過眼中鬥誌不減,“君子用器,不為器用,方法是好的,如何使用還要看人,我欲解此一局!”
張三見王明義沒有失去鬥誌,收起剛剛的輕歎聲,撫掌笑道,“看來你這次去地方曆練,收獲比想象得要大得多啊,不過還請稍等一刻,事已至此,也不差這一刻鐘!”
又對旁邊的人說道,“你們去外麵豎塊牌子,寫‘唯高文燦與狗不得入內’!”
王明義自然知道張三這麼做是想要唱白臉,這才讓他唱紅臉的好登場談條件,不過這就讓張三徹底得罪了高文燦,難免以後被報複。
他出聲阻止,“他現在急得如熱鍋螞蟻,不必如此。”
張三擺手道,“非是公務,乃是私怨,我與他本就不對付,也不差這個過節。”
當高文燦的馬車從誅神司駛出,他第一時間就想要找個能夠分析出問題關鍵的人。
而天京能夠分析出這種關鍵問題他還能夠請得動的人唯有王明義和張三。
周鐵衣和王明義遠有殺師之仇,近有農業總公司之爭,高文燦自信用言語能夠輕易說服王明義幫助自己。
但當馬車行駛到小院之前,當看到那墨跡未乾的‘唯高文燦與狗不得入內’,高文燦臉色羞紅,他稍微一想,王明義一向謙謙君子,肯定不可能以此待客,唯有張三那小子,上次就和自己有口舌之爭,這次更是不可能放過機會嘲諷。
若放在平日裡,他必然要大發雷霆,但轉念一想,張三能夠料定自己要來,也是有些本事。
高文燦冷哼一聲,直接推門而入。
穿過月拱門,裡麵的情況儘收眼底,見張三和王明義兩人中間的棋局中斷,高文燦心中也有了底氣。
見了高文燦,張三笑道,“高督查學富五車,怎麼連外麵的字都不識得了?”
高文燦冷著臉,“入內者唯高文燦,非高文燦與狗,如果你願為狗,我自當退避三舍!”
名家口舌之爭,一向不弱於人!
張三指了指高文燦身後跟著的幾位護衛,對左右笑道,“哪裡沒有狗,你看這三條惡犬張牙舞爪的,恨不得吃了我!”
他這麼一說,高文燦能夠忍得住,但底下的人卻怒氣衝衝,越發像是張三口中惡犬。
高文燦也沒有時間和張三胡攪蠻纏,對著王明義說道,“若你和張三隻有這點胡攪蠻纏的本事,等周鐵衣收拾了我,你們離死也不遠了!”
團結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外一個更大的共同敵人。
王明義指了指空著的位置,“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