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國事、天下事,作為一族之長,這些事情都是裴嵩需要考慮的。久經官場,他很清楚目前的形勢,財大壓主,勢大欺主,哪個皇帝希望看到國內出現所謂的“無冕王”?太宗皇帝沒有大刀闊斧的鏟除他們七大士族,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是其一,再有就是受製於以縹緲峰為首的儒釋道三派所代表的龐大勢力。
以七大士族龐大的財力,他們隨便撒點錢就能養活十幾萬人的軍隊,這樣的家族能不想取朱氏天下而代之?可縹緲峰一方勢力卻是一把雙刃劍,當他們窩在“家裡”當病貓時,縹緲峰可以做他們的保護傘;可一旦他們露出虎牙,在江湖有無上威望的縹緲峰登高一呼,他們就必定成為人人喊打的不義之師,七大士族沒有哪一家敢冒這個險。
就大梁目前的局勢,七大士族進不可能,退亦非他們所願。已過耳順之年,裴嵩最大的願望就是看著家族穩步發展,不負列祖列宗重托。
自從壽宴上知曉了葉羽的存在,裴嵩就一直思索著怎麼處置他,恐怖的力量、不凡的談吐、桀驁不馴的性格,無不昭示著他絕非庸才,虎毒尚不食子,他怎麼舍得放棄這樣的孫兒?可葉羽對裴府那濃濃的敵意也是最令他頭疼的問題。
天璿衛還可以說是誤傷,可他此時對待老二的方式呢?有哪個孫子敢把二爺爺踩在腳底下?裴嵩太清楚裴忌的脾性了――忌憚自己又心生不服,他對葉羽認祖歸宗這事本就有成見,此刻葉羽又如此待他,就算是葉羽服軟,他們以後能和平共處嗎?他能不拿此事大做
有道是禍起蕭牆,內部亂則外部不寧,正愁怎樣把江山放心的交到獨子手裡的太宗皇帝能不抓住這樣的機會?希望家族能長盛不衰的裴嵩也絕對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葉羽與家族,就這個選擇題而言,裴嵩能找不出合適的答案?
“弓弩手!”隨著裴嵩的一聲低喝,分散在四周的天璿衛紛紛將手中弩箭對準了葉羽三人,他們隻等老太爺一聲令下,就可為死去的弟兄報仇雪恨。
“裴嵩,我想問你一句,是你的箭快還是我的腳快?”
看到周圍的弓弩手,葉靈和嫣兒臉色同時變得慘白,弩箭之下焉有活口?葉羽心中也是一凜,自己能不能躲開都不好說,更不要說母親和嫣兒了。
這時候他看到了“腳裡”的人質,有這強大無匹的盾牌豈能不用?葉羽腳下微一發力,裴忌便發出一聲高昂的慘嚎,“大哥,不要放箭,他一定會殺死我的。”
“父親大人息怒,求您收回成命!”裴越、裴弘兄弟倆適時跪到了裴嵩跟前。
看著裴嵩那陰晴不定的神色,葉羽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在他所看過的電視劇裡邊,甲方勢弱為求自保,他們扣留了乙方的人質,乙方老大一般會很驚慌的說隻要你不傷害人質,我一定保你離開,可這老頭子低頭沉吟是什麼意思?
權勢可以使人喪心病狂,父子相殘、兄弟相隙,縱觀曆史這樣的事例少嗎?想到陰人裴老二剛剛對裴嵩的話,葉羽腦海中浮現出一副兄弟相爭的畫麵。
難道裴嵩想借自己的手除去裴忌?為了成就他手足情深的美名,這老小子再把老子就地格殺……
這些念頭在葉羽腦海閃過,一石三鳥,你老小子可打的如意算盤啊!
“裴嵩,你不會是忌憚裴老二威脅你的地位,想借刀殺人吧?”
有些事情雖然外人都看的很通透,可有那一層窗戶紙就沒人好說什麼,可一旦捅破,那性質就真的不一樣了。
聽到葉羽的話,裴氏諸人齊齊盯著裴嵩,至於窩在葉羽的腳底下裝“蝦米”的裴忌,他眼中卻閃過一絲陰光――這種混球乾正事不一定在行,可搞內鬥最拿手了。
久居上位,裴嵩早就達到了寵辱不驚,喜怒不形於色的至高境界,他眼中的慍怒一閃而逝,“孽子,裴府已容不下你,隻要你放開二老太爺,我可以放你離開。”
“放開二老太爺?你當我傻啊,我要真放開這頭豬,你老小子說話不算話,就地將我們射殺,那老子死的豈不是忒冤了?”葉羽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的高級知識分子,他能沒這點智商?
“你想怎樣?”聽到葉羽這話,裴嵩徹底割斷了心中那僅有的一縷親情。
“我不想怎樣,先讓你手下那些狗把手裡的家夥全部扔在地下,我看著眼暈。”這時葉羽想到了以前看警匪片時的經典台詞,“雙手抱頭蹲在地上。”
天璿衛心高氣傲,就算是葉羽好商好量的他們都不會聽,更遑論以狗呼之了,如果說怒火可以燒死人的話,葉羽母子三人已然被火化了。
“羽兒,你想鬨到什麼地步?還不快給父親大人叩頭請罪?”風流二公子低聲訓斥著葉羽,雖然沒有感情,可這畢竟是他的兒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他哪能想象兒子被趕出家門的生活?更何況他還帶著一個身受重傷的母親。
想到這兒,裴弘不由自主的看了葉靈一眼,這個為自己生了一對兒女卻沒有享受過任何妻妾待遇的可憐女人緊緊的依偎在兒子懷裡,她似乎想用身體為兒子擋下四周的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