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猜到了蒙仲的心思,鶡冠子捋著胡須笑道:“我曾看過數篇莊子著寫的書,莊子那句「道虧之世」,深得我心。”
說著,鶡冠子便開始批判現世,說到激動處,凝眉、瞪目、拍案,與方才那向蒙仲講述“元氣說”思想的“高人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蒙仲頓時就懂了:這位鶡冠子,與莊子是一類人,同樣的憤世棄俗。
不過,莊子的憤世棄俗已經到極致了,他對世俗幾乎已經徹底失望了,而鶡冠子呢,對於世俗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希望,是故帶著他的弟子龐煖來到趙國,希望能在趙國實現他的抱負。
用鶡冠子的原話說,即“化立而世無邪,化立俗成,少則同濟,長則同友,遊敖同品,祭祀同福,死生同愛,禍災同憂,居處同樂,行作同和,吊賀同雜,哭泣同哀,歡欣足以相助,怪諜足以相止”的世道,也即是人與人之間沒有勾心鬥角,同呼吸、共命運,互助互愛的至德之世。
至於鶡冠子為何選中趙國來實現他的抱負,那是因為鶡冠子認為秦國的製度太苛刻,而齊國呢,自稷下學宮誕生起,各種思想彙聚於齊國,太過於混亂反複,唯獨趙主父治下的趙國,正冉冉升起,繼秦、齊之後或將成為天下的第三足,具備匡扶天下的潛力。
當日,蒙仲與鶡冠子聊了許久,一直聊到深夜,蒙仲仍感覺有些意猶未儘。
一連三日後,鶡冠子這才返回邯鄲。
不得不說,這位來自楚國的道家大賢,讓蒙仲對於道家思想有了更深刻的體會。
但沒有辦法,此時信衛的訓練出現了些麻煩。
這個麻煩,其實就是那五百名士卒厭煩了日複一日扛著圓木在營外跑步,以至於軍心有些浮動。
這也難怪,雖說體能方麵的加強訓練確實就是這麼枯燥乏味,但那五百名士卒卻不能接受這種解釋。
用那些士卒的原話來說,似近期這般扛著圓木在營外跑步,實在是太蠢了,難道敵軍會因為他們跑得快就害怕麼?
好在軍營內的夥食還不錯,頓頓都有肉,否則那五百名士卒恐怕早就暴亂了。
鑒於士卒們的抱怨,蒙仲將樂毅、蒙遂二人召到帥帳,與他們商量訓練的方式。
但不管怎麼商量,加強體能的訓練這都是必須的,畢竟信衛的目標是效仿魏國的魏武卒,而魏武卒,就是一支全身負重幾十上百斤,卻仍然能在半日之內急行軍一百裡的堪稱恐怖的重甲步兵!
沒有足夠的體能,光是身上的負重就足以拖垮士卒。
如何讓這些士卒乖乖訓練體能,這成為了蒙仲留給武嬰、蒙虎、華虎、穆武、樂進五名卒長的考驗。
至於蒙仲自己,他是有解決辦法的:隻要請到趙主父乘著戰車到軍營轉一圈,安撫激勵一番,保管那些士卒立刻丟掉牢騷,訓練地比誰都勤快。
但蒙仲並不打算立刻采用這個辦法,他更希望武嬰、蒙虎等人能自己解決。
還彆說,在蒙仲的“放任”下,武嬰、蒙虎、華虎、穆武、樂進幾人,還真的自己想出了解決的辦法,即跟著率下的士卒們一起訓練。
在親眼看到這些年僅十幾歲的卒長們竟然能咬著牙完成樂毅所指定的苛刻的訓練量,那些士卒們自然不好意思再發牢騷。
“這還不夠。”
樂毅私底下對蒙仲提出了一個建議。
這個建議很簡單,即由他樂毅扮惡人,使武嬰、蒙虎等人儘快融入到那些士卒們當中。
於是乎,營外很快就多了一道風景線:佐軍司馬樂毅站在那些正在負重奔跑的士卒們旁邊,用惡毒、羞辱的言辭去激勵那些士卒。
例如“廢物”、“懦夫”、“無能之輩”等等,氣地那些士卒們恨不得亂刀將樂毅砍死,又畏懼樂毅乃是蒙仲所任命的佐軍司馬,而蒙仲又是趙主父所器重的人,故而不敢造次,隻敢在背後唾罵樂毅。
而武嬰、蒙虎等人,則因為與士卒們“共甘同苦”,亦加入到了士卒們“聲討”樂毅的隊伍中,使得這幾人在士卒們當中的擁護程度日漸升高。
大概在經過半個月的艱苦訓練後,這些士卒們的體能,在不知不覺中有所提高,於是乎,被所有士卒所痛恨的樂毅,再次提高了要求,要求所有士卒在穿戴三重甲胄的情況下,扛著圓木繞著營地跑步。
起初那些士卒有些不適,甚至於再次出現了中途累到在地的情況,但在樂毅的言語刺激下,那些士卒們一邊痛罵樂毅,一邊在穿戴三重甲胄的情況,堅持扛著圓木繼續訓練,隻為了使樂毅對他們“刮目相看”,讓樂毅親口承認是他看走了眼。
不知不覺間,這些士卒在穿戴三重甲胄的情況下,也已經能扛著圓木健步如飛。
而代價,就是樂毅被這些士卒們罵到無詞可用的地步。
在這種情況下,蒙仲認為應該請趙主父來巡視一番,給予這些士卒一些正麵的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