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稍微還是遜色於那個蒙仲吧,畢竟蒙仲想到了這一層,而龐煖,隻是讚同蒙仲的觀點。
捋著髯須想了想,鶡冠子對弟子說道:“好了,事已至此,你再說這些亦無濟於事,眼下,也就隻有幫助公子章擊敗安平君等人了……一切小心,為師還指望你繼承我的學問。”
“弟子遵命。”
龐煖拱手應道。
在此之後,龐煖召來佐司馬劇辛,命劇辛集結其檀衛軍,隨後,他命行司馬趙奢率一千士卒保護沙丘行宮,而他與劇辛二人,則率領著剩下的軍隊,前往與公子章的大軍彙合。
而另外一邊,蒙仲亦回到了軍中,命佐司馬樂毅集結了信衛軍,一同前赴雞澤一帶,與公子章的大軍彙合。
次日,也就是八月十四日的晌午,蒙仲與龐煖率領各自麾下的軍隊,抵達了雞澤一帶,且隨後來到了公子章的軍中。
為此,公子章招來了麾下的將領,除還在漳水阻擊趙希的韓具、被廉頗所殺的胡潛、以及尚在養傷的彭質以外,其餘衛援、田璜、翟丹三將,皆聚集在帳內。
“趙何逃離雞澤一事,我已稟告主父。”
在環視了一眼衛援、田璜、翟丹三將後,公子正色說道:“得知趙成、李兌等人或會率軍赴此,主父已派人傳令於牛翦,命其率領騎兵助我一臂之力。除此之外,主父又派龐煖、蒙仲二人相助於我,他二人雖然年輕,但都熟讀兵法、深諳用兵,因此我決定將胡潛、彭質二人此前所掌的軍隊,交付於他二人,對此你等可有什麼異議?”
他口中所說胡潛、彭質二人所掌的軍隊,即被廉頗夜襲擊潰的那過萬軍隊,雖然那一晚被廉頗夜襲,損失慘重,但仍有多達六、七千餘兵卒,在潰散後又重新回到了公子章麾下,公子章決定從自己親自所掌的軍隊中,再撥出三四千人數,讓蒙仲與龐煖各執掌五千兵力。
聽了公子章的話,衛援、田璜、翟丹彼此對視一眼,心中稍稍有些不舒服。
畢竟他們平日裡所執掌的兵權,其實也就隻有五千人,換而言之,龐煖、蒙仲一下子就跟他們平起平坐了,這還不包括龐煖、蒙仲自己麾下所屬的檀衛軍與信衛軍。
但考慮到龐煖與蒙仲皆是趙主父的近衛司馬,身份特殊,衛援、田璜、翟丹三人也隻能默認這件事。
隨後,公子章下令整頓軍隊,他以自己以及衛援、田璜、翟丹三人所掌的軍隊作為主力,委任蒙仲、龐煖二人作為偏師副將,並授予了他們自主決策的權力——即在公子章與趙君上的大軍決戰之前,公子章允許蒙仲與龐援自行決策。
必須得承認,這確實是很大的權柄了。
當日下午,公子章便將一萬兵卒分彆交割給了蒙仲、龐煖二人,蒙仲將隸屬於他麾下的五千兵卒聚集在雞澤南側的空地上,並與樂毅、蒙遂、武嬰、蒙虎等人巡視了這支軍隊。
不得不說,這五千代郡軍士卒,問題不少。
首先是軍隊的紀律。
蒙仲麾下的信衛軍,無論是老卒還是新卒,首先注重軍紀,這個軍紀,指的就是士卒的服從程度。
而蒙仲、樂毅等人,就吃虧在太過年輕,以至於那五千名代郡軍士卒,對他們皆不以為然,甚至於,還有士卒擅自出聲質疑蒙仲、樂毅等人。
蒙仲當然明白這時候千萬不可心慈手軟,於是便下令信衛軍處死了幾名挑戰他權威的代郡軍士卒。
不得不說當時這些代郡士卒的反應很激烈,畢竟代郡的士卒,大多都是由北方趙國境內的戎狄或戎狄後裔組成,相比較趙國南部的趙人,這些北方人更有血性,似蒙仲這般下令處死不服從他的士卒,難免會激起其餘士卒的反抗心理。
好在有近千信衛軍為蒙仲助陣,再加上公子章給予的令符,這些代郡士卒這才沒有引發動亂。
一味的強硬,當然不能收攏軍心,因此蒙仲在給予這些士卒威懾後,亦許下了種種承諾,大抵就是「事成之後趙主父、安陽君會如何賞賜雲雲」這樣的話。
但說實話,對於這些許諾,其實蒙仲心裡也沒底。
因為就目前的形式而來,無論是他,亦或是趙主父、公子章,都沒有錢犒賞、籠絡這些士卒?除非他們能擊敗趙君上一方的軍隊,占據邯鄲。
換而言之,這也隻是一種哄騙的手段罷了,但是很有效,至少在經過蒙仲那一番許諾後,這些代郡士卒對他的抵觸,明顯降低了不少。
而除了軍隊的紀律以外,這些士卒的作戰方式,亦存在很大的問題。
歸根到底,這還是訓練不足的關係,至少在講究“兵貴於精”的蒙仲看來,這些代郡兵卒的訓練遠遠不足,一些基本的戰陣都沒有經過係統的訓練,帶著這樣的軍隊去打仗,蒙仲覺得隻要他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後續可能就沒有他什麼事了——因為這些士卒根本不懂得臨機應變。
要麼戰勝對方,要麼被對方戰勝,隻有這兩種結局,像什麼臨戰變陣,利用陣型變化來克製敵軍,根本不切實際。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這些代郡兵卒的個人實力還算不錯,但也隻是如此而已。
如何帶領這樣一支軍隊,這對於蒙仲而言,著實是一個考驗。
當日夜裡,龐煖親自來到了蒙仲的軍中,與蒙仲交流心得。
對於龐煖,蒙仲沒什麼好隱瞞的,如實說道:“這五千代郡士卒,雖勇悍有餘,但訓練不足……也不能說是訓練不足,而是此前訓練的方式不對……”
龐煖很認同蒙仲的觀點,點點頭說道:“我也覺得。……一對一,可能我麾下檀衛軍士卒還不是這些代郡士卒的對手,但若是五千對五千,我有絕對把握將其擊潰!真不曉得這些士卒此前的司馬是怎麼訓練這些這些士卒的,簡直是一群烏合之眾,怪不得一場夜襲,萬餘兵卒卻被區區三四千人打地潰敗。”
說罷,他頓了頓,又說道:“先不說這個,算算日子,趙王何差不多已經逃回了邯鄲,相信不久之後,便會下詔將公子章定罪為叛臣……我決定先率軍前赴信都,駐紮於信都一帶,你有什麼打算?”
“那我就去漳水一帶吧,也就是肥邑那一帶。”稍稍一停頓,蒙仲略顯惆悵地說道:“正好,順便將肥相的遺體送還其家人,也算對其家人有個交代……”
龐煖深深看了一眼蒙仲。
他聽說過,在沙丘事變後,蒙仲命其麾下士卒打造了一口靈柩,將趙相肥義的屍體盛放在其中,此前,這口靈柩就一直停在信衛軍的駐營。
否則若沒有蒙仲,天曉得公子章與田不禋會如何對待肥義的屍體,畢竟他二人對肥義那是相當痛恨的。
“這樣也好,到時候,你,我,還有公子章,可以對邯鄲三麵包夾……”
龐煖微微點了點頭。
次日,即八月十五日,趙王何回到邯鄲,向全國各大郡縣下達了詔令,列舉安陽君趙章「謀害趙相肥義」、「率軍襲擊君上」、「挾持趙主父」、「舉兵叛亂」等十餘樁罪證,判定了公子章的叛臣身份,並且命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陽文君趙豹等人率軍平叛。
鑒於公子章在邯鄲城內亦有眼線,他很快就得知了這件事,大為驚怒,當即於八月十六日率領其麾下三萬主力軍,趕奔邯鄲,試圖攻打邯鄲。
至於龐煖、蒙仲二人,公子章給予了他們三日的修整時間,令二人在八月十九日前率軍啟程,趕赴邯鄲助他擊敗趙王何一方的軍隊。
而與此同時,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陽文君趙豹三者的軍隊,就駐紮在邯鄲與雞澤之間的「曲梁邑」,好似準備在這裡以逸待勞,迎擊公子章率領的叛軍。
八月十七日,公子章率領軍隊抵達「曲梁」,在曲梁邑東北麵約二十裡處安營紮寨。
八月十九日,龐煖與蒙仲各率麾下軍隊從雞澤一帶啟程,前者趕奔信都,憑檀衛軍的令符順利接管了信都,此後駐軍於信都城外;而蒙仲,則率領軍隊向南,駐軍於曲梁邑東側約二十裡處。
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值得一提的是,在麾下士卒安營紮寨的時候,蒙仲帶領五十名信衛軍士卒,親自來到肥邑,將肥義的屍體交還給了後者的兒子肥幼,且向肥幼說明了肥義的死因。
看著肥幼伏在其父的屍體上痛哭流涕,蒙仲心中很不是滋味,黯然歎息著帶領衛士離開了。
結果還未離開多遠,就見肥幼從家中跑了出來,氣喘籲籲跑到蒙仲麵前,問道:“多謝蒙司馬送還家父的遺體,使家父在死後免遭公子章與田不禋的侮辱。……前幾日君上回邯鄲前路過肥邑,曾說蒙司馬您協助公子章作亂,在下不明白,似蒙司馬您這般德才兼備之人,為何要協助公子章那等叛臣?”
“……”
蒙仲沒有解釋,在朝著肥幼勉強笑了笑後,就告辭離開了。
看著蒙仲離去的背影,肥幼著急地跺了跺腳。
當日,肥幼便前往邯鄲,將這件事稟報了趙王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