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請息怒。”
見趙王何麵色不太對勁,肥幼連忙勸道。
“寡人沒有動怒,寡人隻是……算了,肥幼,你先送蒙卿離城吧,若他強行出城,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喏!”
肥幼聞言,立刻告彆趙王何,走出殿外奔向遠處的蒙仲。
『……你就如此肯定寡人無法抵製秦、齊兩國的壓力麼,蒙卿?』
緩緩走到殿門口,趙王何望著遙遠處蒙仲的背影,喃喃自語。
此時的他,心底湧現幾絲不服氣。
片刻後,肥幼便追上了蒙仲,將其帶離了邯鄲。
待一同回到肥邑後,蒙仲喚來了等候在邑內的蒙虎、武嬰二人,準備帶著二人返回沙丘行宮。
在送彆蒙仲等人時,肥幼歎息著說道:“一定要去麼,蒙司馬?”
蒙仲微笑著說道:“我還有一乾兄弟在沙丘行宮,怎能棄他們不顧?”
“我不是指這件事。”肥幼搖搖頭說道:“蒙司馬你……唉,我索性就跟蒙司馬說了吧,趙成、李兌他們是不敢加害您的,因為君上此前特意囑咐過他們,包括蒙司馬的那一乾兄弟,隻要諸位肯離開沙丘行宮,我敢保證趙成、李兌他們絕不敢趁機加害蒙司馬你等,但若是蒙司馬執意要想辦法解救趙主父脫困……”
縱使是蒙仲也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有這樣的緣故。
不過話說回來,前幾日他確實曾感到奇怪,畢竟王師曾通過喊話逼迫公子章自刎、逼迫田不禋伏殺,但對於他蒙仲這個曾經讓王師幾度付出沉重代價的“叛將”,王師那邊卻隻字不提——毫不誇張地說,若當時趙成、李兌二人執意要逼死他,蒙仲亦不知自己當時該如何脫身。
幸運的是,王師根本就沒有提及他,蒙仲此前還以為是陽文君趙豹的照拂,沒想到卻是趙王何在背後對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等人施壓。
想到這裡,蒙仲有些愧疚地對肥幼說道:“方才在宮殿內,在下由於過於失望,語氣、用詞有些失當,還望肥幼兄日後再見到君上,代我向他致歉。”
肥幼點點頭,旋即又說道:“蒙司馬,若是勢不可違,請蒙司馬千萬莫要意氣用事,若走投無路,不妨回邯鄲輔佐君上,你說君上欠缺一份膽魄,那蒙司馬何不變成君上的膽魄呢?”說到這裡,他亦感慨道:“相信這也是家父的心願。”
“……”
蒙仲愣了愣,旋即苦笑著向肥幼告彆。
三匹戰馬載著蒙仲、蒙虎、武嬰在道中飛奔,期間蒙虎回頭看了一眼身背後仍站在路邊目送他們的肥幼,笑著說道:“這肥幼雖然沒什麼才能,人倒是挺不錯的。”
“彆瞎說!”
蒙仲當即製止道:“肥幼兄亦是自幼習文練武,隻是肥相對其要求太高,才認為其子不成器罷了……”
“我就隨口一說嘛,我與他又沒怎麼接觸,我怎麼曉得?”
蒙虎嘟囔著解釋了兩句,旋即對蒙仲說道:“那麼他的提議呢?也就是回邯鄲輔佐趙何……我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啊?有你在趙國受到趙何重用,這也能維係趙宋同盟吧?”
“辦不到的。”蒙仲聞言微微搖了搖頭。
留在趙國,留在趙王何身邊,助後者遏製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舊貴族派勢力?單憑他蒙仲?怎麼可能辦得到!
就算蒙仲的身後有趙王何支持那又怎樣?
打個比方說,針對趙國究竟是親善秦國還是親善齊國,蒙仲提出親善秦國,滿朝臣子無人附和,而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提出親善齊國,卻能得到朝中臣子的支持,在這種情況情況下,就算趙王何鼎力支持蒙仲又怎麼樣?最終還是得做出妥協。
其根本原因就在於趙王何羽翼未豐,且性格亦不像趙主父那般強勢,因此自然難以阻止朝中臣子倒向趙成、李兌那邊。
在這種情況下,縱使蒙仲留在趙國、留在趙王何身邊,亦無濟於事。
這正是蒙仲在勸說趙王何失敗後,毅然返回沙丘行宮的原因——彆看趙主父如今好似麵臨絕境,但若是蒙仲能保護趙主父逃離趙國,待日後秦、宋兩國對趙國施加壓力,趙主父還是可以風風光光地返回趙國,執掌趙國的權柄。
隻有這樣,趙宋之盟才能繼續存在下去。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兩日後,蒙仲、蒙虎、武嬰三人回到了沙丘一帶。
鑒於此時王師將沙丘行宮團團包圍,無法進入行宮的蒙仲就隻能再次假冒陽文君趙豹的族侄,懇求後者的幫助。
對於蒙仲這個假冒的侄子時隔數日再次出現在自己麵前,陽文君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調侃蒙仲道:“今日身上帶著短劍麼?”
不得不說,雖然外界傳聞陽文君趙豹脾氣不好,但是對於他頗為欣賞的蒙仲,這老頭算的上是好脾氣了,哪怕三番兩次被蒙仲用兵器威脅,也沒見他有什麼憤色。
當然,這也是因為蒙仲做出那樣的舉動並非是出自私利的關係。
當日,在聽蒙仲講述完其勸說趙王何的經過後,陽文君趙豹感慨道:“這件事老夫不做評價,但老夫不會再幫你返回行宮。小子,這是為你好,老夫知道你想做什麼,無非就是做最後的嘗試,看看是否能設法幫助主父脫困。……你有這份心很好,但這件事,你不宜再插手下去了,你若執意如此,說不定趙成、李兌二人會暗中命人將你殺死,到時候就算君上問罪下來,趙成、李兌二人也可以推脫是你咎由自取……”
“可是我的一乾兄弟還在行宮內……”
“此事容易。”陽文君趙豹當即說道:“你可以寫一封書信,老夫命人送入行宮,交給樂毅、蒙遂那幾個小子,叫他們儘早撤出行宮,你放心,有老夫在,趙成、李兌絕對不敢趁機加害你等……”
“至少要讓在下親自向趙主父告彆吧?”
“有什麼好告彆的?”
“陽文君……”
一番好說歹說,蒙仲總算是說服了陽文君趙豹,使後者允許他返回沙丘行宮向趙主父告彆。
但陽文君趙豹也對此提出了兩個條件。
“……你今日到沙丘行宮,老夫給你一宿的時間與趙主父告彆,明日清晨,你必須帶著樂毅、蒙遂那一乾你的同伴全部撤離行宮,且此後不允許再靠近行宮半步。這是其一。”
“可以。”蒙仲點了點頭。
“其二,不可趁機助趙主父脫困。”
“可以。”蒙仲再次點了點頭。
在蒙仲答應下來之後,陽文君趙豹信守承諾,親自將蒙仲等人帶到了行宮外。
目視著蒙仲等人順利回到行宮內,陽文君趙豹身邊的近衛問自家君侯道:“陽文君,您相信那蒙仲的承諾麼?”
“不信。”趙豹微微搖了搖頭。
那名近衛聞言很是驚詫,不解問道:“那您為何非但不阻止他,還要幫助他呢?”
隻見陽文君趙豹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年輕人,多的是不到最後不死心,叫他徹底死心也好,更何況……”
他抬起看了一眼徐徐有雪飄落的天空,伸出右手接住一片雪花,自嘲般說道:“更何況,似老夫這背主之臣,何來資格阻止一名義士去履行其忠義呢?”
『……量力而行啊,小子,莫要牽連自身的性命……』
目視著不遠處的沙丘行宮,陽文君趙豹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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