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要舍棄那柄劍,那是因為在方才的交手中,他已經發現對方的臂力非常強勁,雙手同時操持兩柄武器的他,麵對一個雙手持戈的敵將,在力道上著實有些吃虧。
而眼下嘛……
“來得好!”
但聽廉頗一聲暢笑,雙手持戈的他,奮力揮出一擊。
隻聽梆地一聲巨響,他與王齕手中的戈矛狠狠擊在一處,那反震之力,震地二人都有些雙手發麻。
“好小子,臂力驚人啊,不過比起廉某,你還差點!”
口中說著嘲諷對方的垃圾話,廉頗手中的動作毫不停頓,一杆戈矛揮舞著颯颯生風,但聽一聲聲叮叮當當的脆響,王齕在與廉頗的力拚中不斷後退。
此時的王齕才意識到他錯估了這名趙將的實力,對方的臂力,遠在他估算之上,比他的臂力還要強上一線。
不過……
……我未必會輸!
猛然間,王齕整個人側身一閃,驚險地避開了廉頗的一記戈矛直刺,旋即,隻見他奮力抽回刺出的戈矛,鋒利的橫刃狠狠地割裂了廉頗右側腰部的甲胄。
當即,廉頗皺皺眉,向後躍了一步。
旋即,他伸手摸了摸腰間。
擊中了?
王齕重新擺了架勢,時刻注意著廉頗的神色。
從對方的神色判斷,他方才應該是割傷了對方,但可惜對方身上一片血汙,根本分不清對方的腰際是否正在淌血,他隻能從廉頗的神色來判斷。
而就在他暗自猜測時,他忽然看到麵對的廉頗在片刻的沉默後,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是的,廉頗確實受傷了。
作為沙場宿將,廉頗曾不止一次負傷,甚至於,記得曾經與蒙仲的幾次交兵中,他好幾次深陷重圍,險些被蒙仲麾下的士卒殺死,相比之下受點小傷,有什麼關係?
不過話說回來,在與敵軍將領單打獨鬥的情況下負傷,這對於廉頗來說還真是頭一回。
“王齕……我記住你了。”
隻見廉頗疑似讚許、欣賞的目光看著王齕點了點頭,旋即舔了舔嘴唇,仿佛見獵心喜般,大聲吼道:“再來!”
說罷,他也不等王齕有何反應,便揮舞著戈矛再次殺了過來,且揮舞戈矛的力道,明顯比起剛才更為剛猛。
這家夥……方才居然還有留力?
連續拚了幾回合,王齕越打越是心驚。
與他的戰鬥方式不同,廉頗的打鬥更莽,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悍不畏死的氣息,以至於哪怕他借助巧力割傷了廉頗,使廉頗負了一些輕傷,但換來的,卻是廉頗更加凶猛的反擊。
我恐怕無法擊敗他……
心驚之餘,王齕逐漸意識到了這一點。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有趙卒呼喊廉頗:“司馬!司馬!秦軍派出了援軍,正在攻擊我軍的側翼!”
什麼?
廉頗微微一驚,揮動戈矛逼退王齕,同時轉頭看向西側。
他此時才發現,函穀關不知何時又派出了一支秦軍,正在攻擊他趙軍。
糟糕的是,他趙軍將主要注意力都投向了王齕的這支秦軍,以至於竟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那支秦軍的接近。
莫非這王齕,隻是誘餌?
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王齕,廉頗心中驚疑不定。
其實這時候,王齕心中亦是驚詫不已,畢竟白起可沒告訴過他會派遣援軍。
當然,白起也無需向他解釋。
看看王齕,再看看西北側正在攻擊他趙軍的秦軍援兵,廉頗略一猶豫,也顧不得向王齕放什麼狠話,果斷地率領著附近的趙軍士卒後撤,畢竟再耽擱下去,他麾下的軍隊就要被秦軍的援兵鑿穿了。
“將軍。”
在廉頗後撤的同時,王齕的近衛們便奔到了自家將軍身邊,一方麵檢查王齕的傷勢,一方麵詢問王齕:“不派人追趕那趙將麼?”
注視著廉頗撤離的背影,王齕搖了搖頭,說道:“那趙將很是厲害,尋常人過去隻是送死,不必追了。”說著,他問道:“支援我軍的將軍是誰?”
有知情者立刻稟報道:“乃晉鄺、孟軼、仲胥三位將軍。據傳令卒回稟,孟將軍正在攻擊趙軍,仲將軍在攻擊韓軍,至於晉鄺將軍,看似正與我軍彙合,助我軍重組陣勢。”
看了一眼南北兩側的戰況,王齕忽然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說,這三支援軍來得很及時,剛好在南北兩側趙韓軍隊將注意力落在他王齕軍身上時,驟然從函穀關殺出,使得趙韓兩軍來不及反應,無法及時轉換攻擊方向,以至於被孟軼、仲胥二軍占到了先機。
隻是這樣一來,他王齕以及他麾下的士卒,豈非隻是一個誘餌?僅僅隻是一個吸引魏、趙、韓三軍注意力的誘餌?
回想起自己率軍出關前,白起還曾叮囑自己莫要辜負向壽將軍對自己的期待,王齕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但片刻後,他攥緊的拳頭卻又鬆開,旋即,他長長吐了口氣。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責怪白起將他與他的士卒視為誘餌,畢竟他確實沒能做到他許下的承諾。
他太小看郾城君蒙仲麾下的這三支魏趙韓三國的軍隊了。
單單隻是那個趙將,便讓他難以擊敗,更彆說還有一個不安於那趙將的魏將晉鄙。
深吸一口氣,王齕冷靜地下令道:“傳令下去,與晉鄺將軍的軍隊合兵一處,共同衝擊魏軍!今日,必須摧毀魏軍那些可怕的兵器!”
“喏!”
而與此同時,廉頗也已經撤到了他趙軍的腹中。
可正當他準備率領士卒展開反擊時,忽然有方城騎兵前來向他傳達了蒙仲的將令:“郾城君有令,命廉司馬率領趙軍徐徐後撤……”
一聽這話,廉頗當即有些氣惱,皺著眉頭說道:“後撤?我軍還未敗!……請轉告郾城君,再給我一些時間,廉某必將殺退那支秦軍。”
聽聞此言,那名方城騎兵和善地解釋道:“廉司馬誤會了,郾城君並非認為貴軍戰敗,支援的秦軍隻不過是趁貴軍不備而已,但是,眼下貴軍先機已失,為避免更多的趙卒無謂的犧牲,郾城君希望廉司馬稍稍退一退,哪怕後撤個一兩裡重整軍勢也好。”
聽到這樣的解釋,廉頗心中好受了些,點點頭說道:“在下……遵命。不過,我軍若退,秦軍必然追擊……”
“這個無妨,郾城君已命樂進、於應二將,分兵援護貴軍與韓軍。”
聽聞此言,廉頗臉上微微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
要知道在以往的聯軍中,出身一國的將領或統帥,基本上不是很在意其他國家軍隊的傷亡情況,比如當年伊闕之戰的公孫喜,就恨不得暴鳶率領的韓軍先跟秦軍殺個兩敗俱傷,好讓他魏軍坐享勝利。
可那蒙仲,卻似乎連麾下彆**隊的士卒也很看重。
怎麼說呢,就人品而已,確實讓人頗為安心,至少不必擔心會被出賣什麼的。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廉頗抱抱拳說道:“請回稟郾城君,請給廉頗半個時辰重整軍勢,介時,我趙軍將再複殺至,與貴軍一同擊潰秦軍!”
“在下一定轉達。”
負責傳令的方城騎兵點點頭,旋即撥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