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心愛的女人露出愁容,本來混不當回事的義渠王,麵色亦微微變了,連忙說道:“美人莫急,我義渠有強大的騎兵,可以幫助秦國擊退中原各國的聯軍……”
“這……”
“你放心,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在宣太後的故作猶豫下,義渠王信誓旦旦地應了此事,看得魏冉暗自冷笑。
說實話,魏冉此時對義渠王倒也心生了幾分好感,不是因為義渠王答應幫助他秦國,而是因為這個狂妄的異族王,被他姐姐吃地死死的。
要知道,義渠王可不是蠻狠愚昧的異族王,他長久接觸中原文化,稱得上是一個文武兼備的異族王,所以秦國才一度視此人為心腹大患,但在宣太後麵前,這位異族王卻仿佛被蒙了心,可見他對宣太後確實是動了真情。
『……日後,給他留個全屍吧。』
魏冉暗暗想道。
作為讓秦國以及秦國王室蒙受了巨大屈辱的對象,義渠王日後注定要死!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離開了甘泉宮後,魏冉立刻返回鹹陽,入王宮請見秦王稷。
不得不說,相比較宣太後,秦王稷確實過於年輕,以至於在得知前線潰敗的噩耗後,秦王稷又驚又怒,憤然將手中的戰報摔在地上,指著魏冉斥責道:“這就是你推薦的驍將?!”
魏冉一點也不生氣,畢竟眼前這位君主是他的外甥,並且還年輕,年輕人嘛,當然會有衝動的時候。
他彎腰從地上拾起了白起的戰報,平靜地說道:“前線不止有白起,還有司馬錯,倘若果真是白起導致了前線軍隊的潰敗,相信司馬錯早就派人送信劾問白起了,但據老臣所知,司馬錯迄今為止並未有什麼書信送回,這說證明,司馬錯並不認為白起犯了什麼錯誤……前線軍隊的潰敗,隻是命該如此。”
“……”秦王稷被堵地啞口無言。
這些年輕的君主,確實不是很信任白起,倒不是因為白起是魏冉的心腹,隻是因為白起太年輕了,而且名聲不太好。
比如前些年伊闕之戰時,白起不顧鹹陽的態度就殺了俘虜的魏國名將公孫喜,打破了曆來各國戰場上那不成文的規矩與默契,這讓秦國很被動——沒有人會去喜歡打破規矩的人。
更何況,天下無百戰百勝之將領,萬一日後他秦國的將軍落到中原各國手中呢?豈不是也會被中原各國殺了?
但相比較白起,秦王稷對於將一生都奉獻給他秦國的老臣司馬錯卻很信任,尤其是司馬錯不厭其煩地暗中提醒秦王稷,讓後者防範宣太後、魏冉、羋戎等人,莫要讓這些人竊取君王的權利,雖然秦王稷心中不以為然,但還是很感於司馬錯的反複提醒。
俗話說疏不間親,司馬錯作為一介臣子,居然敢提醒君主小心後者的母親、舅舅,這就說明司馬錯是真正的國之忠臣、王之忠臣。
眼下,就像魏冉所說的那樣,既然司馬錯都不認為這件事是白起的過錯,秦王稷也隻能接受——他相信司馬錯的判斷。
冷靜下來後,他注意到了魏冉的鎮定,心中一好奇,問道:“舅舅似乎對當前的局勢,絲毫不覺驚慌?”
“因為臣很清楚諸國的極限。”
魏冉麵帶笑容,從容地說道:“大王太著急了,可能不曾注意到,司馬錯與白起已經在戰報中講述了他們反製聯軍的辦法……”
“你是說,將兩百餘裡國土拱手相讓?”秦王稷皺著眉頭問道。
“正是。”魏冉點點頭,說道:“將兩百餘國土拱手相讓,這並非白起或司馬錯膽怯,不敢與聯軍交戰,這是睿智的舉措。……前幾日,臣就稟告過大王,有魏國的方城騎兵潛入了我國腹地……”
“哼!”
一聽這話,秦王稷就一肚子火。
那群該死的魏國騎兵,一口氣焚燒了他秦國好幾座城池的農田,從桃林到陰晉,幾乎每座城池都遭到毒手。
若非陰晉那邊有華陽君羋戎的軍隊駐紮,搞不好那群方城騎兵還會繼續深入他秦國破壞。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是誰?是誰不慎把那群魏國騎兵放進來的?
不就是眼前這位舅舅所推薦的將軍白起麼?!
“……鑒於方城騎兵的破壞以及潛在的威脅,白起與司馬錯經過深思,決定後撤兩百餘裡,在臣看來,這是很明智的決斷。果然,聯軍中計了,驕傲自大的聯軍,貪婪地占據了沿途的城池,將戰線推進至陰晉一帶,這就給了我大秦擊敗聯軍的機會!”
沒有在意秦王稷臉上的不悅之色,魏冉心平氣和地講述著他的策略。
或者說,是白起與司馬錯的策略。
策略是什麼?
很簡單,無非就是先斷聯軍糧道,然後在伺機追殺因為糧草耗儘而潰敗的聯軍罷了,正是為了這件事,魏冉才跑到甘泉宮,借宣太後取得義渠王的幫助。
雖然如今的義渠國每況愈下,但義渠王還是很有號召力,並且,還有不少願意效忠他的義渠戰士。
每一名義渠的戰士,幾乎都是出色的騎兵。
“義渠王……”
當從魏冉口中聽到義渠王三個字時,秦王稷的臉上閃過幾分憎恨與羞恥之色。
他怎麼說也是秦國的君主,他母親與義渠王在甘泉宮內的事瞞不了他,包括他母親為那個異族王生了兩個兒子的這件事。
“大王,大局為重。”魏冉低聲勸道。
長長吐了一口惡氣,秦王稷咬著牙麵無表情地說道:“這件事,就交給舅舅你,陰晉是寡人最後的底線……”
魏冉微笑著拱了拱手:“大王且放心。……對了,為了離間五國聯軍,臣希望能以大王的名義向五國聯軍派去求和的使者……”
“唔?”
秦王稷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解地看向魏冉。
仿佛是猜到了秦王稷的心思,魏冉解釋道:“臣與白起、司馬錯,雖有借機重創聯軍之心,但倘若聯軍團結一致,臣等未必能如願。……若是臣沒有猜錯的話,眼下聯軍中主張繼續討伐我大秦的,應該隻有韓國的暴鳶以及魏國的蒙仲,這二人為各自效忠的國家利益考慮,才會希望借機重創我大秦,並且,他二人也不怕因此得罪我大秦。但憑借臣對奉陽君李兌的了解,他不至於到這種地步,畢竟我大秦迄今為止與趙國並無太大的衝突,李兌不至於會冒著魚死網破的危險,繼續討伐我大秦,是故,隻要派出求和的使者,聯軍內部必定產生裂隙。齊燕兩軍本就不情願加入討伐我大秦的行動,倘若連奉陽君李兌都放棄繼續討伐我大秦,哪怕暴鳶與蒙仲堅持己見,我大秦的威脅也將大大減輕……順便嘛,派去使者還能蒙蔽聯軍,以便白起與司馬錯伺機發動反擊……”
“唔。”
秦王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寡人知曉了,你就以寡人的名義派出使者吧。”
“喏!”
魏冉拱手而退。
離開王宮時,魏冉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不可否認,他秦國確實麵臨著極大的危機,但同樣也是一場機遇,倘若他能趁此機會重創三晉聯軍,最起碼重創魏韓兩軍,那麼他秦國踏足中原的野心,將無人能擋。
唯一值得在意的,就是那個蒙仲,郾城君蒙仲。
一位能在才智上匹敵白起的年輕宿將,居然會想不到其聯軍一口氣挺進兩百餘裡所帶來的嚴重後果?
魏冉不信。
顯然,為了能重創他秦國,對方也在冒險。
這就得看,誰能笑到最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