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待蒙仲向魏王遫覆命完畢後,大司馬翟章代為表述蒙仲的功績,旋即,魏王遫冊封蒙仲為‘侯’。
侯,侯爵,這已經是位極人臣的爵位了,並且不是每個國家都能冊封的,比如衛國,其君主的爵位僅僅隻是‘伯’,比侯爵還低幾個檔次,怎麼封?
當今中原各國,也隻有那些君主稱王的國家,才能名正言順地冊封臣子為侯。
郾城君蒙仲,從今日起就得稱作郾候。
此事完畢後,王宮內準備當晚的慶功宴席,而郾侯蒙仲,則被段乾崇、田黯等人拉到了段乾氏的府邸上。
在乘坐馬車返回段乾氏府上的途中,蒙仲如釋重負地對段乾寅笑道:“叔父曆年支援我無數財帛與戰馬,今日小侄終於能夠回報段乾氏……”
“哈哈哈哈。”段乾寅哈哈大笑。
不得不說,當初段乾寅援助給蒙仲、援助給方城許許多多的資金與戰馬,包括一些方城軍需要的武器裝備,方城軍能在短短幾年內形成戰力,段乾氏、田氏(田黯一支)、西河儒家著實是功不可沒。
當然,這也不是無償的,段乾寅資助蒙仲的原因,拋開蒙仲乃孟軻弟子這件事不談,他其實也是希望蒙仲日後能幫助他魏國奪回西河,從秦國手中奪回那片當年他段乾氏為魏國牧馬的那片土地。
本來段乾寅也沒指望蒙仲近幾年就辦到這件事,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僅僅隻是四五年的工夫,蒙仲就幫助他魏國奪回了西河郡——雖然奪回的西河郡並不完全,但段乾寅已經足夠滿意了。
這不,當時在旁田黯調侃:“此次阿仲如此威武,從秦國手中奪回二百餘裡西河土地,讓你段乾氏能重返祖先牧馬之地,段乾兄你就不表示一下?”
一聽這話,段乾寅十分豪邁地伸出兩根手指:“當然要有所表示!為叔願資助方城兩萬匹戰馬!如何?”
還彆說,這個數目著實驚住了蒙仲與田黯,二人都有些懷疑段乾寅是不是過於高興而糊塗了。
要知道能作為戰馬的,必然是最優秀的上等馬,然而兩萬匹上等戰馬……彆說段乾氏一族,集魏國舉國之力能否辦到都兩說。
可能是注意到了蒙仲與田黯古怪的表情,段乾寅氣笑道:“老夫又沒說一次交付,五到十年之內吧。”
五到十年,這還差不多。
蒙仲與田黯相視點點頭:這老頭總算還沒糊塗。
隨後,段乾寅與田黯又與蒙仲聊了些有關於宋國的事。
不得不說,宋國目前的處境,並不樂觀,這次齊國出兵進攻宋國,兵分兩路,一路從濟南(濟水南)徑直南下,穿過東郡齊魯邊界,攻打宋國的北部,像方與、單父、陶邑等等,皆在這路齊軍的進攻路線上;而另一路則兵出莒城,南下攻占郯城,繼而攻占薛邑、邳縣,最終兵峰直指彭城。
據魏國最新得到的消息,郯城已經被齊軍攻破了,十幾萬齊軍高歌猛進,直取彭城,打得宋國的軍隊是節節敗退。
說實話,對此蒙仲感到很納悶。
齊強宋弱,這確實是不爭的事實,此番齊國吸取了前兩次討伐宋國失敗的教訓,傾儘舉國力量攻打宋國,這的確不是宋國能夠抵擋的,但宋國也不至於敗地這麼快吧?
方與、單父、陶邑等宋國北部城池的失利姑且不提,畢竟宋國這些年確實沒花太多力氣在北邊,可郯城,郯城卻不應該如此輕易就丟掉。
要知道,郯城是太子戴武親自駐守的城池,且此前太子戴武聽取了蒙仲的建議,在郯城一帶建造了好幾個小城池當做據點,每座小城池雖然規模都不大,隻能駐紮個幾千人,但彼此相距都不遠,便於相互支援、互為掎角之勢,可以說完全都是為了防止齊軍大舉入侵而設的,按理來說應該能守上更長的時間才對。
“關於宋國,老夫倒是聽說過一個消息……”
捋了捋胡須,段乾寅對蒙仲說道:“去年年末,有傳出宋王偃與太子戴武不和,太子戴武欲興兵奪位……”
“……”
蒙仲眨了眨眼睛,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誰?太子?戴武?興兵奪位?”
他感覺難以置信。
如果說是彆的國家的事,那他不清楚,可那是宋國,是他出身的國家,他還會不清楚麼?
比如說這則傳聞中‘興兵奪位’的宋太子戴武,蒙仲怎麼可能不了解?
太子戴武,他義兄惠盎與宋臣薛居州精心教導的未來君主,言行舉止一副儒家弟子做派,重視禮數、看重仁義,怎麼可能會興兵奪取他父親宋王偃的王位?
更何況,宋國君主的位置,其實宋王偃早就傳給太子戴武,嚴格來說,如今戴武才是宋國的君主,其父戴偃是太上王,地位就好比趙國的趙主父……
『唔?』
一想到趙主父,蒙仲心中不明緣由地咯噔一下。
說實話,如果沒有親身經曆過趙國的事,他絕對不會相信這則傳聞,因為他認識的宋王偃與太子戴武父子二人,是沒有理由出現矛盾的,但正因為親身經曆過趙國的事,他反而吃不準了……
趙國沙丘宮變的本質是什麼?是因為公子趙章謀反?
可能天底下絕大多數的世人都如此認為,但親身經曆過那件事的蒙仲卻知道,那次趙國內亂的原因,其實在於趙主父……
雖然蒙仲一直很尊敬趙主父,且至今仍因為趙主父而不想原諒趙王何,但他必須得承認,那次趙國的內亂,其實是趙主父引起的,因為趙主父後悔過早將王位傳給趙何,試圖借公子趙章謀反一事,重新奪回王位,再當幾年趙王,去實現他對趙國的種種設想……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在蒙仲的印象中,宋王偃跟趙主父的性格極其相似,同樣傲骨、同樣好戰,且同樣對各自的國家抱有極高的熱誠……
『難道……』
皺了皺眉,蒙仲微微色變。
他無法確認段乾寅所述的這則謠言是否屬實,但他可以肯定,倘若這則謠言屬實,宋王偃與太子戴武之間確實發生了什麼政治權力上的矛盾與衝突,那麼絕對就是宋王偃挑起來的……
因為戴武不是趙章,趙章因為有過被廢除太子位的經曆而變得偏激,但戴武沒有,他從一開始都是作為宋國未來的繼承者被培養,根本不可能存在被廢除太子之位的可能,並且,戴武還被惠盎、薛居州培養得簡直跟儒家弟子似的。
注定可以繼承王位,且又受儒家思想影響,重視父子之禮,戴武怎麼可能為了提早幾年執政宋國而興兵去攻打他的父親宋王偃?
除非,宋王偃跟趙主父似的,太上王當膩了,希望再次拿回王權,施展對國家的種種抱負,導致引起了追隨太子戴武的那些人的強烈不滿……
倘若果真如此……
『……那個家夥,難道就一點也沒有從趙國的內亂中吸取教訓麼?!』
蒙仲恨恨地咬了咬牙。
他發誓,倘若宋王偃果真做出了這種糊塗至極的事,他絕對會揪住對方的衣襟狠狠訓斥其一番。
要知道如今的他,可不再是當年初見宋王偃時那個十四歲的他了。
唔,現在的他,正值二十三四,且一直以來從未落下過個人武藝的鍛煉,單手都能打得過宋王偃那一介六十幾歲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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