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好,這讓他的儒雅中憑空又多了幾分桀驁。
“易少丞!”
鐸嬌迎出,站在路徑一側眺望。她雖早就想輕喚一聲爹,但不知道又因何卻一直無法叫出口,等了這麼多年,心底的某種念想卻是在改變。
“是嬌兒。你們等我一下。”易少丞遠遠看到那邊的可人兒,將馬停在十裡塢外麵的樹林下,回頭望了眼同行而來的無涯,拍了拍肩膀,道:“小子,彆忘記我剛才和你說的,待我離開後,要好好保護你師妹的安全。”
無涯濕潤的眼睛夾著一絲不願,“我知道了。隻是……師傅可彆讓她再哭了。”
“傻小子。”
易少丞步行來到鐸嬌麵前,道,“丫頭。”
鐸嬌淡淡一笑,她現在卻是非常的矛盾。明明知道易少丞不能留在這裡,卻又想不到什麼辦法挽留他。這種痛,說不出口,無言中又極為的沉重。
易少丞率先打破尷尬氛圍,道,“想必你那曦雲師叔都告訴你了吧,焱珠礙於我是漢朝來使的身份,根本不敢對我有什麼彆的想法。”
“嘻,我倒是聽說,焱珠對你使過美人計。”
“噢?這你都知道。”易少丞臉色微微一紅,撓了撓腦袋,正色道,“爹爹我可不是那種隨便的人。咳咳……好了,此行來滇國,能與你再見一麵我也無憾。隻是……”
鐸嬌聞言察覺出一絲不對勁,連忙問,“你……你現在就要走嗎?可不可以多待一段時間。”
“呃?”
易少丞心中一動,他當然知道這十年之後的重逢,得來不易,但如今擺在麵前的事情卻更重要,他需要把幽牝天果帶回漢朝。
不然的話,鐸嬌也會處在更加危險的境地,連焱珠和九頭屍鷲這群人也會紛遝而至,到時候無論是自己還是鐸嬌,隻會忙於奔命。
“爹……”
鐸嬌又輕輕喚了一聲易少丞,含著淚花,將手中幽牝天果遞給了易少丞,“你走吧。走吧……走了,以後就不要回來了。不要打亂我清幽的生活。”
易少丞頓首,想要安撫傷心的鐸嬌,手還沒撫到鐸嬌肩頭便被撥開了。
鐸嬌已經轉過身,朝杏花林中走去。
易少丞微微一愣,萬萬是沒想到鐸嬌說變臉就變臉。
誠然,鐸嬌有一萬個理由要將易少丞留下來,她卻知道這樣做是萬萬不能的,因為她還要指望著易少丞帶著幽牝天果離開,吸引緊隨而至的焱珠等人,唯獨這樣,才能和少離聯合起來,鏟除焱珠深藏在雍元皇城裡的爪牙們。
這個小小的計劃,甚至連易少丞都不能告訴——因為鐸嬌知道,他是萬萬不會帶自己前往大漢朝的!
或者,即便不要此地江山,自己隨易少丞去了大漢朝,又能怎樣?真的是,去做他一輩子的女兒麼?
滇國是家。
滇國才是自己的家!
鐸嬌嘴唇發白,顫顫的反複告誡著自己,儘量忍住不哭出聲。
易少丞看著鐸嬌落拓的背影,雖相隔三四丈遠,卻如同相隔了千山萬水,他心裡空蕩蕩的,既不知如何去安慰,又不知該不該去安慰。
鐸嬌卻停下腳步,語氣像是下定了決心,道:“爹爹。”
“怎麼,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易少丞欣慰一笑,卻難掩其中的苦澀。
鐸嬌背對易少丞,一邊說一邊流淚,說:“我師尊——青海翼,這多些年來,一直不能忘了你。那時候我尚且年幼,不知其中是什麼感覺,後來,後來,後來我長大了,漸漸明白這是一份愛慕之情。你若有心,應當在離開之前,與她一敘!”
提起青海翼,易少丞的心情再次微微一顫。
易少丞唯一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便是她了,說實在的,自己在大漢朝這些年來生活也有諸多不易,並非沒有想過安家立命的事情。
但易少丞多年來未見鐸嬌和無涯,心中早已把他們當成家人,除了青海翼以外,恐怕也容不下彆的女人了吧。
“就麻煩你和青海翼說一句,多謝這些年來,她替我照看你。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嬌兒,我走了。”
“真的要走?”
誠然有一千次準備,但到了此刻,鐸嬌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轉過頭噙滿淚水道:“爹,要麼,你帶我走吧。回漢朝也好!我再也不要做什麼王女了。求求你,帶我走吧,爹!”
“不行!”
易少丞斬釘截鐵的拒絕。他覺得這樣說又有些不妥,傷害了女兒也是件他做不出的事情,改口柔聲道,“你相信我好嗎,我一定會回來。”
“不,我再也不信你了,永遠不會再那麼傻傻的等著你,就為了等你見這兩麵麼?不,不,這不是我要的。上一次,十年……你對我,易少丞,你對我真的不公平!”
鐸嬌苦笑連連,她仿佛在訴說著人間最為悲苦的一件事。
易少丞確實不懂她。
不懂過去這十年,她是怎樣熬過來的。
終於贏得繁華綻放,再見到易少丞時,那時候她覺得自己是世間最開心的人兒。可是呢,幸福來得太突然,轉眼間又將麵臨暗沉無日的深淵,這一次,鐸嬌再也不願意麵對了。可想而知,此刻的心情有多麼低落。
看著易少丞決絕的表情,鐸嬌越來越失望,終於下定決心掉頭小跑,入了杏花林中不見了。
“你說不公平!不公平!哪裡又有公平?”
易少丞自言自語,一聲長歎,神態黯然,歸隊後騎馬遠去。而無涯聽了他的話,隻好前往杏花林去追鐸嬌。
不遠處的曦雲看著這場景悵然所失,喃喃自語:“師姐啊,這丫頭也……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