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區,東區,自由陣營,烽火庇護所。】
庇護所內,身著棉服的人們高聲談笑,壁爐中火焰“劈啪”作響。
突然,人們安靜下來,就連湯勺碰撞鍋碗的聲音都聽不見.
特雷蒂亞米色的長發在身後飄揚,當夕陽的血光一點一點從她身上散去,一股輕微的血腥味從她身上漂浮。
她是烽火庇護所的“裁決者”,負責殺死那些得了【缺失】病的人。一旦被她發現有人記憶模糊,她會果斷殺人。
在人們膽寒的視線中,他們看見特蕾蒂亞身邊,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青年。青年容顏俊朗,氣質令人親近。
在特蕾蒂亞和蘇明安離開後,人們才漸漸出聲:
“裁決者回來了。她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不應該再盤查幾個人嗎?”
“也許和那個新人有關吧,看起來是個學者。”
“裁決者今天怎麼在笑……太恐怖了,上一次笑,還是她一連槍殺了十二人的時候。”
蘇明安聽到了這些聲音。
他側頭,望著特蕾蒂亞,她的臉上有著一股極為甜蜜的微笑,正好和他的視線對上。
在特蕾蒂亞走過的地方,人們總會避讓,像躲避一輛橫衝直撞的大卡車。他們如此地——畏懼著特蕾蒂亞。
“你在看什麼?”特雷蒂亞的聲音傳來。她和蘇明安認識的榜前玩家伊莎貝拉很像,有一股睿智沉穩的科研者氣質。
“你為什麼叫我老師?”蘇明安問。
空氣中,那股肉類的香氣越來越重,現在是晚餐時間,許多成員會回來吃飯。
地下城的燈光灑上他的麵容,他現在還是路維斯的臉,儘管眼眸也是深灰色,卻與亞撒的容顏完全不同,要顯得年輕許多,沒有那麼消瘦憔悴,像是染上了一層柔和的血色。
——而特蕾蒂亞就這樣怔怔地注視著他。
蘇明安眨了眨眼,特蕾蒂亞才像驚醒。
“因為……無論你的臉變成什麼樣,罩了怎樣的麵具,我都能認出伱。你是我的老師,你不記得了嗎?”特雷蒂亞認真地說。
“我冬眠了三十年,你是三十年前的人?”蘇明安說。
“嗯,我經曆過‘世紀災變’。”特蕾蒂亞說:“當時,你,我,還有其他七個人,我們都經曆了‘世紀災變’,最後,隻有你失蹤了,你都忘了嗎?”
“我從冬眠艙醒來,失憶了。”蘇明安說。
“你忘記了一切嗎?”
特雷蒂亞微微垂首,近乎淡白的米色發絲垂落。
似是在沉吟思考,她彎出弧度,勾出微笑:
“這樣……也好。”
她伸出手,捂住她的臉。
五指之間,那眼睛幾乎要落下淚來。她的肩膀不住聳動,情緒突然變得極其激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該明白的,我為什麼還要奢望……”她的笑聲變得很滲人,聽著很倉惶,像是極度絕望的笑。
蘇明安發現這群npc怎麼這麼愛犯病。
那個白毛霖光一看就是個精神病,這個看上去挺沉穩的特蕾蒂亞居然也開始犯病。
“……”
特蕾蒂亞鬆開手。
“抱歉,老師。世紀災變的內容……我們都失去了記憶,沒人記得,”特蕾蒂亞輕聲道:“老師,你抬頭看。”
蘇明安抬起頭——
透過暗紅色的夕陽血光,那裡有一塊屹立而起的尖頂建築——那裡掛著一麵大屏人像。
那個人的容顏,蘇明安無比熟悉。仿若有機質感的深灰的眼眸,淡色的光斑恍若蝴蝶,停在他硬挺的鼻梁和消瘦的臉頰。
那個人微側著臉,對著屏幕微笑,似乎在直麵每個注視大屏的人。那笑容淺淡而節製,眼神深邃似穿透人心,直直望進人們的心底。
——那是亞撒·阿克托。
歲月在他的臉上永駐,他的眼神永遠堅決而厚重。
雖然這隻是一塊相片一樣的人像,並不是真人。但能將一個人的形象立為市標,已經說明這個人的重要性。
“……”蘇明安難以形容此時自己的心情。
早在七十年後的測量之城,他就明白阿克托是一名萬年難遇的天才。阿克托崛起於末日城中,帶領人們打贏黎明之戰,又改造黎明智腦,維持百萬人口的存活。他是當之無愧的救世主。
蘇明安原本以為阿克托已經夠厲害,硬生生以一人之力,免除了文明斷絕的命運。
但,原來早在黎明之戰還沒開始的時候——阿克托的形象就已經深入人心。
特蕾蒂亞同樣仰著頭,望著那麵人像:“雖然你消失了三十年,但早在三十年前,世紀災變剛結束的時候,人們就說你是——英雄。”
“為什麼?”
他沒想到他會附身一個這樣的人。
偉大,睿智,強悍,無論在哪個時期都被譽為英雄。阿克托的光輝太耀眼了。甚至在失蹤後的三十年,他的形象都被掛在高樓上,如同精神領袖。
“我們不知道你當時做了什麼。因為世紀災變發生了什麼,我們所有人都不記得了。”特蕾蒂亞居然說出了這樣的回答:
“雖然人們什麼都不記得,但隱約就是有這個理念——亞撒在災變中拯救了我們。
我們塑造石像,鐫刻你的形象,寫下你的名字,傳唱歌頌你的詩詞——雖然不知道你做過什麼,但所有人都公認你是英雄。”
蘇明安說:“也許,是我掌握的科研技術,為當時的災變塑造了安全的環境,救了所有人。”
“也許。”特蕾蒂亞說。
二人的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
“老師,我帶你去見這裡的首領。”特蕾蒂亞說:“如果你說你是亞撒·阿克托,庇護所上下都會尊敬你。”
“看情況。”蘇明安說:“我現在叫路維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