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七不解詢問,“主人指什麼?”
望著眼前春日盎然的景象,陶錦輕聲開口:“距離青州第一場雪落,還有七個月。”
“主人喜歡冬日?”
“還行吧。”她道。
青州的冬天很冷,但是雪景也很美,鳥雀落在積雪枝頭,嘰嘰喳喳的聲音總會吵醒她。
每到這時,小雲就會跑出去趕走鳥雀,懷七來了以後,她再未被這種聲音吵醒過。
懷七望著陶錦,一字一句,“屬下,不喜冬日。”
對於懷七的不問自答,她未給回應,望著王府終年不變的春景,沒有轉頭。
陶錦的病情是在初秋忽而加重的,整日昏昏沉沉發著低燒,清醒的時間極少,把脈的大夫換了一波又一波,離開時皆忍不住搖頭歎息。
她體質本就差,病後更瘦弱幾分,真快成紙片人了。
隻有入夜時,懷七才會無聲出現,褪去衣衫,火熱軀體小心翼翼環住她,陶錦才覺得暖和一點,也能好好睡一會兒。
送來的湯藥越來越多,就快當成水喝了,後來小雲每次端來,陶錦便看向懷七。
“倒了,或者你喝了。”
懷七以前很聽話的,但是這次沒有,他端起藥跪在床頭,輕聲哄勸著,“藥不苦,主人喝了好不好。”
喝藥也沒用了,陶錦掰著手指頭算也知道,她活不過兩月了。
懷七舀起勺子,將藥汁送到她唇邊,眼底藏著懇求,可是倏然間,整碗湯藥被陶錦潑在他麵上,瓷碗跟著摔落,碎了滿地。
小雲聽見動靜忙跑進屋,看見這種景象也是嚇了一跳,顫顫看向自家小姐。
“滾。”她道。
懷七垂目,睫毛微顫,湯藥順著下顎滴落,他沉默拾起瓷碗殘片起身離開。
沒喝藥的後果就是半夜又起了燒,她難受地皺起臉,正在翻來覆去時,一個帶著涼意的吻落下,學著她的樣子,小心撬開她唇齒。
陶錦被吻的迷迷糊糊,口中被灌下湯藥,腦中想的是反了天了,狗爬到主人頭上來了,還學這種古早喂藥劇情,這不是蹬鼻子上臉嗎。
可她有心無力,一口口藥汁被渡進口中,最後是糖水,甜味衝淡口中苦澀,她也沉沉睡下。
待燒退後,陶錦叫來懷七欲算賬,還未開口便咳嗽起來,看見掌心淡淡血色時,她忍不住瞪大眼睛。
媽呀,咳血了。
懷七看起來比她還緊張,他不知道從來綁了幾個大夫來,但都無濟於事,王府尋的大夫都救不了她,更何況是這些人。
“對不起。”又一次喂下陶錦藥,懷七聲音艱澀而沙啞,“等主人好後,如何懲罰屬下都好。”
懷七從未真正哭過,就算以往在床上時眼中濕潤,也是生理性的忍不住。但是今日,她是看著懷七眼中一點點蓄起濕潤水色的。
陶錦抬手,揉了揉男人的頭,像一個寬容的好主人,“懷七,我時日無多,懲罰不了你了。”
懷七搖頭,有淚順著臉頰滾下,他顫著手解開衣衫,拉著陶錦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上。那緋紅的蝴蝶烙印,小姐已經很久沒觸碰了。
看得見,但啃不動。陶錦一下子共情了某些方麵不行的人,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表演給我看吧。”她提議道。
懷七儘職儘責,仿佛冥冥中意識到什麼,他將那些用過的、沒用過的都挨個裝飾在自己身上,以供小姐賞玩。
小腹青筋凸起,他似感受不到痛一般,對自己下手很重,最後已經見了血,他不在意,隻俯身輕吻著小姐的手背。
看起來有種慘烈的性感。
時間轉瞬即逝,冬日來臨前,陶錦病情忽而好轉,竟然能起身四處走動。
院中人人皆知,這怕是回光返照。
她看著雙眼紅腫的小雲,掐了把這丫頭的臉蛋,將那份身契遞給對方,還有一疊銀票,這些足夠小雲下輩子無憂生活。
“王府的工作不好乾,我走以後,你可以躺平了。”
小雲握著身契的手輕顫,看著郡主乏力憔悴的模樣,她哭著搖頭,泣不成聲,“不要,小姐要好好的,奴婢不要離開王府,要一輩子跟著小姐……”
陶錦捂住小雲的嘴,她被這丫頭的哭聲吵的頭疼,待處理完小雲,她看向懷七,腦中開始琢磨。
其實內心還是舍不得的,她還沒玩夠呢,有許多玩法因她體力不支,根本沒有嘗試的可能,可惜了。
她輕歎一聲,男人忽而跪在她身前,神情決絕,“碧落黃泉,屬下願隨主人一道。”
“不行!”她嚇了一跳,利落拒絕。
她死就死了,本身就是自己選擇的人生,沒必要再搭上一條命,她討厭這種宿命糾纏。
懷七倏爾抬頭,看起來無措又悲傷,似想不明白為什麼會被拒絕,小姐不要他了嗎。
她歎了口氣,把人喚到身邊,語重心長道:“懷七,我要你為我守靈一輩子,不可殉葬、不可離開青州、不許再有第二個主人,否則的話”
思索幾瞬,冰冷指尖觸在男人下顎的紅痣上,她輕聲繼續,“否則就算有來生,我也不會看你一眼。”
喉中似插了一把尖刀,連呼吸都很痛苦,懷七沉默了很久,唇瓣翕動,他聲音嘶啞而苦澀。
“屬下……遵命。”
尖刀順著喉嚨吞下,剖開心臟,埋在深處
這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時代,畢竟和懷七在一起那麼久,陶錦得給這個在異世滿足她x的男老婆一點安慰。
她寫了一封信交給蕭束,以免她死後懷七還會被外府召回乾活,或是拉去給她陪葬。
處理完後事,陶錦才鬆了口氣。
青州初雪落下那日,她靠在懷七懷裡,輕喃了一句有點冷,她無聲闔上雙眸,垂下手臂。
窗外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空氣中彌漫著哀傷,小雲伏在床邊,哭聲哀戚。
她走的安詳,懷七緊緊抱著她,下顎埋在她頸邊,卻再也捂不熱她的身子。
陶錦看著這幕,久違地感到一絲悲傷,後知後覺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她開了上帝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