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遙一愣。
下意識的看了對方一眼。
雖然他沒看手機,可聽對方的意思……
他想了想,點點頭:
“好的。”
這次,他沒說謝謝。
因為他也不確定對方是真沒意識到,自己和她的合同還有六天就結束了。
但總之沒必要提。
今天是她能見到那位逝去親人的最後機會。
無論怎樣,儘量不要給老板添堵比較好。
……
一路無話。
六點之前,x6趕到了火葬場。
這一路,徐若初都很沉默。
而等她下車後,路遙也沒問“自己走不走”之類的話語。
目送對方離開後,他抽了一顆煙,便再次回到了車裡。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他周圍的豪車越來越多。
太陽也越來越高。
不過對於始終處於半夢半醒的他而言不礙事。
直到……他聽到了嗩呐笙簫的聲音。
他睜開了眼,看著那已經從靈堂大樓走出來,往殯儀館走的隊伍,心裡知道……他們與至親之人離彆的最後一麵,開始了。
沒下車。
因為這葬禮壓根沒他這個司機啥事。
括弧:臨時工。
他看到了徐若初。
頭纏白孝,胳膊掛黑紗的她正在被人攙扶著。
已經哭到泣不成聲,幾近崩潰。
而她前麵,是三個同樣披麻戴孝的中年人。
其中應該有她的父親,而其他倆人應該是叔伯,捧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照片徐徐前行。
而她旁邊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賢孫有男有女,顯然是個大家族的模樣。
所有人都哭的很傷心。
包括後麵的隊伍也是。
彆管真情假意,這時候的離彆悲戚不可與外人道。
路遙依舊沒下車,但卻有轟隆隆的聲音從車窗縫隙中鑽了進來。
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天。
烏雲密布。
要下雨了。
……
吊唁、告彆、火化、收棺……
過了許久,火化結束,路遙看到了那群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手捧用黃色綢緞包裹著的骨灰盒。
接著,陸陸續續的那些什麼邁巴赫、勞斯萊斯之類的開始有人上車。
路遙坐直了身子,開始環顧四周。
結果……沒有發現徐若初的影子。
他又等了一會兒,直到天空上忽然開始落下星星點點的雨滴時,都沒等到對方。
可車隊卻已經開始出發了。
他拿出了電話。
但猶豫了一會兒後,又放下了手機,直接掛上了檔位。
等停車場的豪車走的差不多的時候,直接跟了上去,遠遠的跟在隊伍後麵。
而這一開,就是好久。
一直開到了郊區,最後車子在一條鄉村小路前停了下來。
這一段路,天上的雨似下非下,可烏雲卻愈發濃密。
路遙終於看到了從轎車上走下來的徐若初。
想了想,他也下了車。
找遍了車裡也沒發現一把傘。
帶著幾分無奈,他走到了一台彆克商務車前:
“您好,我是徐若初小姐的司機,能借我一把傘麼?”
對方的司機一聽這話,也沒什麼猶豫,直接給了路遙一把雨傘。
路遙禮貌道謝後,在嗩呐笙簫的樂器聲中,看著這群彌漫慟哭之聲的隊伍沿著這條修葺很好的水泥路往山裡走。
他跟了上去。
但卻並不拉進距離,而是提著傘,維持著大概一二十米的距離,遠遠的跟在隊伍後麵。
和他同行的人也有不少,包括那給給他傘的司機大哥。
顯然,大家都意識到要下雨了。
一路上沒人說話。
路遙跟著隊伍走了好長一段距離後,當看到道路儘頭的一片墳塋時,他終於意識到……原來這條路,是給這片墳塋地修繕的。
“轟隆隆。”
天上的悶雷愈發陰沉。
道路的儘頭,親人下葬。
悲戚聲聲中,路遙和這些開車的人手裡拿著傘站到了一起,注視著那群進行最後儀式的人們。
而過了一會兒後,忽然,路遙發現……整個人群中,隻有徐若初轉過了身。
背朝墳塚。
“……”
而哪怕在親人們拿著鐵鍬開始添土的時候,她也沒動,隻是轉過了身,麵朝墳塋。
一時間,路遙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等添土環節終於結束時……
非常給麵子的老天似乎終於忍到了這一刻。
“淅瀝瀝……嘩啦啦……”
豆大的雨點瓢潑一般,落了下來。
雨之大,落在地上迅速生煙。
一時間似乎連黃紙花圈焚燒的煙霧都給蓋住了。
這群司機還是沒動。
一直等到儀式最後的跪拜結束,前方的孝子賢孫們往回走,這些司機才一個個撐起傘,快步朝著前麵跑了過去。
路遙也沒撐傘,而當這些人開始往前走的時候,他也快步跟上。
黑色的雨傘一麵又一麵的展開,接走了一個又一個人。
隻有路遙注意到,徐若初沒跟著隊伍。
而是蹲在了地上,捂臉痛哭。
不知何時,路遙變成了唯一的“逆行”之人。
而當他與一個年齡愈發相仿的哥們擦肩而過時,那哥們下意識的回頭,隨後才看到沒有跟隨隊伍往下走的徐若初。
“姐。”
他喊了一聲,接著拿過了雨傘就跟了上去。
但他沒有路遙快。
就在他喊出了“姐”那一聲時,路遙已經撐開了雨傘,遮在了膝蓋上滿是黃土的女人上方。
徐若初聽到弟弟喊她,抬頭。
接著便看到了正為她撐傘的路遙。
她的妝沒有花。
隻是雨水含糊的混雜在她的發絲之上。
一縷一縷垂落,如同靈幡。
狼狽不已。
路遙平靜而憐惜的與她對視。
無視了自己臉上低落的雨水,柔聲說道:
“徐總,節哀。”
“……嗚哇!!”
猶如昨日重現。
路遙聽著在自己胸膛中發出哭嚎的聲音,在心裡歎了口氣。
“奶奶!!沒有奶奶了!!!以後沒有奶奶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