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海西崖決定了要回老家,但那是以後的事,他得先把將軍們交代的差使做了。
將軍們特地激走孫永祿,使他得以順利進城,當然不僅僅是為了保護謝文載等三人而已。他們希望海西崖能留下來幫忙,而海西崖也答應了。
他私下告訴妻子:“孫永祿自去年開始,行事越發過分,不但派人盯周家諸位少將軍的梢,還暗中使手段設計陷害。雖然邊軍上下都敬重鎮國公一家,幫著眾少將軍們辯白,至今未讓孫永祿得逞,但鎮國公府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除此之外,其他將軍們也覺得孫永祿繼續留在邊關,對戰局不利,皆有意要將他送走。”
問題的關鍵在於,孫永祿始終找不到周家人的把柄,索性就盯上了周家人私下支持的商隊。這支商隊長期行走在西域、大楚西北邊關以及巴蜀等地,一邊經商為邊軍籌劃錢糧,一邊替周家做探子,主要是從西域地區打聽胡人相關的情報。可以說,有這支商隊在,周家人總是能打勝仗,而且不怕朝廷拖延糧草。孫永祿就想拿這支商隊說事,攻擊鎮國公府周家與民爭利,甚至連商隊前往西域打探消息的行為,也會被冠之以裡通外敵的罪名。
這個消息是孫永祿麾下某個看不慣其行事的武官私下透露給周三將軍的。周三將軍一聽說,就無法再容忍孫永祿了。其他將軍們也有同樣的想法。
且不說西北邊軍就是因為孫閣老為首的朝臣們故意拖延錢糧,才不得不組建商隊自行解決糧草問題的,光是他們派商隊前往西域打探消息這一件事,就是為了大楚的利益,商隊成員中有許多都是邊軍將士,冒著生命的危險前往敵國,現在居然要被奸臣當作是罪人?那牽連的人豈不是海了去了?!明明是英雄卻要蒙受冤屈,誰能忍受?!
孫永祿一個草包,靠著貴妃與閣老在邊軍上竄下跳了這些年,眾人看在他從來不插手正經戰事的指揮權份上,才會勉強容忍一二。現在他居然要打破所有人的飯碗,還要讓所有人都蒙上汙名?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沒直接一刀砍死他,已經是看在他背後的貴妃與閣老麵上了。
海西崖告訴妻子:“若是往日,孫永祿攔著移民不讓進城,諸位將軍們肯定會駁回的,這次沒有阻止他,任由他胡作非為,也是要加重其罪名的意思,隻不過將軍們沒料到我們會是第一批遷徙的移民罷了。顧將軍明日會派人送一批賬簿過來,讓我幫著查檢一二。孫永祿自打來了肅州城,就掌握住了肅州衛明麵上的財權,沒少從中貪墨。隻要有了明確的證據,至少能把他逐出前線邊軍,免得他繼續在此胡鬨。”
馬氏聽得皺眉:“這事兒要是叫孫永祿知道了,他會不會盯上咱家?萬一他查到謝表弟身上咋辦?咱家在肅州城住了好些年,街坊鄰居都是知道謝表弟他們的。”
“因此我們必須要秘密行事。”海西崖沉聲道,“將軍們也是想一勞永逸,我不能拒絕。我們家能護住謝表弟這麼多年,都多虧了鎮國公府幫襯。難道你要我坐視他們被孫家陷害麼?”
“額不是這個意思……”馬氏有些訕訕地,“額就是覺得……孫永祿以前害不了周家的少將軍,以後也照樣成不了事。他要打破所有人的飯碗咧,大家夥還能容得下他?沒看他自個兒手下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麼……”
“興許孫永祿的陰謀不能成事,周家的少將軍們早晚能洗清冤屈,可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海西崖道,“劉恪仁告訴我們,太後娘娘病重了,估計撐不了多久。一旦太後去了,天知道皇上對鎮國公府是什麼想法?與其讓孫家人拿捏住話柄,趁機從鎮國公手中搶奪軍權,還不如早早解決了隱患,也省得哪天太後去了,鎮國公府還得防備背後的小人陷害。兵權這種東西,一旦丟了,想要拿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這大西北不是周家人鎮著,交到孫永祿那種草包手中,娘子難道就能放心?”
馬氏頓時坐直了身體:“那當然不能!那草包憑啥咧!額們定城就是死得早,不然都比他強百倍!”
海西崖聽得笑了。他知道他總算說服了妻子:“我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答應了周三將軍與顧將軍。就算我們打算要回老家,這西北邊疆,也終究是我們生活了許多年的地方。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它被奸臣草包禍害了呢?”
馬氏看著丈夫,放緩了神色:“額懂了。這個姓孫的不識大體,為了害周家人,寧可禍害所有人,額們絕對不能容他!老爺隻管查賬去,家裡就交給額。額會把家裡打得妥當,不叫你操一點心。”
海西崖聞言笑了,他握住了妻子的手:“一切都托付給娘子了。”
“行咧。”馬氏輕哼一聲,抬高了下巴,“橫豎這種事額早就習慣咧。沒了額,你們這些大男人可咋辦涅。”
接下來就是海西崖說好話哄妻子歡心的情節了。海棠不打算吃狗糧,便縮回了腦袋,重新回炕上躺好。
祖父母的這番私談,信息量還挺大的。那孫永祿已經不僅僅是謝文載的仇人這麼簡單了,他已經影響到了整個西北邊軍的生存與安穩,引起了眾怒。
鎮國公府周家,那是太後的娘家,從來隻管守邊,不插手朝中政務,由得孫永祿一個草包跑到自家地盤來上竄下跳,端得是難得的好脾氣。可他們就算有再好的脾氣,如今也沒辦法再任由孫永祿胡鬨下去了。隻是不知道,他們這回是隻打算把人趕出西北,還是直接致人於死地呢?
海西崖無論是出於公心還是私心,都站在了鎮國公府與邊軍這一邊,打算參與他們對付孫永祿的行動。這件事是否會對海家造成負麵影響?萬一打蛇不死,他是否會反受其害?
要知道,海西崖夫婦是打算要回永平老家去的。永平府位於直隸,距離京師不遠。倘若海家一直留在周家的地盤大西北,也就算了。可他們要離開西北,返回更靠近孫家勢力範圍的永平府,真的不會遭到孫家報複嗎?
如今是鎮國公府周家與邊軍的將領們要對付孫永祿,海西崖作為一個小小的查賬人員,是否有可能在整件事裡成功隱身?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海西崖領了新差使,擺明了是不可能在短時間裡離開肅州城的。海礁的打算注定了要落空,那海家要如何躲開那場敵襲呢?
海棠心想,這事兒還是得她從中斡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