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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歎了口氣:“麻嬤嬤既然已經開了口,阿奶又答應下來了,我自然隻能做了。而且我不但要做,還得做得好,做得精心,否則阿奶那一關就過不去。不管她老人家心裡打著什麼樣的主意,總歸是在為我著想,隻不過是法子有點問題。平白無故的,我怎麼好讓她失望呢?”
隻是這做衣裳,也要講究怎麼個做法。
一件冬衣,絹料綢緞都要用上,要絮一層棉花,還要鑲毛皮裡子,馬氏還要求她做得精細,再繡點花紋。在這個過程中,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暴露出自己過去在宮中慣用的針法,叫麻尚儀生出疑心來。
因此,她得格外小心謹慎,儘可能選**間常見的針線手法去做,還不能讓自家祖母馬氏覺得奇怪,問她為什麼做得跟從前做過的針線活不一樣。
為了這一件家常冬衣比甲,她興許要花做十件、二十件衣裳的精力,想想都讓人頭痛。
她如今雖說因為一手好針線,在家裡備受稱讚,但也隻是為了向家中長輩證明自己確實有在學女孩兒該學的東西,而不是整天躺平玩樂。她頂多就是閒時給自己或家人做兩件新衣,並不在這上頭花費太多的時間,可不想淪為免費的針線娘子呀!
海棠煩惱地歎氣,海礁卻懵懵懂懂的,並不知道小妹在糾結什麼,隻微笑說:“那小妹就好好做,慢慢做,不用擔心彆的。你把這件衣裳做好了,得到了麻尚儀的誇獎,甚至在外頭有了好名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要爺爺阿奶不在長安為你擇配,你有個好名聲也不是壞事。爺爺的官職不高,你平日裡常與鎮國公府的小姐們來往,難免會被人小看了。若是那些太太奶奶們能因你的好名聲,對你高看幾眼,你出門在外,也沒那麼容易受氣。”
海棠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點頭,表示讚同。
她知道兄長重生的秘密,卻沒告訴過他自己其實是穿越黨,根本沒法讓他明白,她如今真正煩惱的是什麼。
金嘉樹有秘密,因此無法向身邊的好友傾訴心聲。海棠覺得自己的情況也差不多。她還不如金嘉樹呢,好歹金嘉樹的秘密還有知情人,隻是那知情人無法與他共情罷了。她是真真正正孤身一人活在這個世上,心裡憋著大秘密,卻誰都不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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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孤單感,又有誰能理解呢?
兄妹倆又聊了一會兒,交流了一些瑣碎的情報消息,正房那邊便來人催他們去吃晚飯了。
晚飯過後,海棠陪著祖父祖母說了一會兒話,便回屋去了。她得抽出點時間來,好好看看金家送來的料子與毛皮,看麻尚儀這身比甲要怎麼做才好。
海棠十分小心謹慎地對待著這份工作,光是設計式樣、打版剪裁,就花了兩天的功夫。
馬氏曾到她屋裡來看她的進度,倒也沒抱怨她做得慢,隻是心裡有些鬱悶,回正院上房後便取出前不久海棠新給她做的緞麵棉襖,仔細端詳了半晌,就忍不住小聲跟心腹崔嬤嬤抱怨:“棠棠給家裡人做衣裳,素來都快手快腳的,幾天的功夫就做好了一身新衣,幾時做得這麼慢,這麼仔細過?她對麻嬤嬤的這身衣裳,咋的就比對額的新棉襖還要上心幾分?”
崔嬤嬤忙笑道:“這不是太太親口囑咐姐兒,要做得精細些麼?姐兒這也是聽您的話呀!”
馬氏雖然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心裡仍舊有些發酸。她低頭盯著手裡的新棉襖,對崔嬤嬤道:“額原本想著這身新衣顏色鮮亮,正好留著到過年時再穿。串門走親戚時,有人問起,額也能趁機顯擺顯擺,說這是額孫女的針線。可瞧了棠棠給麻嬤嬤做的衣裳後,額又覺得這一身太過樸素了些,若是兩身衣裳一起出現在人前,這一身很容易被比下去。到時候咋算咧?難不成要叫人說,額孫女給額做衣裳,還不如給外人做的精心?額是不是該往這衣裳上頭再添些繡紋,好讓它看起來更華麗一點兒?”
崔嬤嬤道:“太太若想要在新衣上添些刺繡,隻管跟姐兒說就是了。姐兒做針線手腳素來快,想來麻嬤嬤那一身也費不了她多少功夫,給您這新衣上多繡幾朵花,想來容易得很。”
馬氏猶豫了一下,又把衣裳塞回箱子去了:“罷了,棠棠平日裡做功課就夠辛苦的了,如今額又給她找了新活,還怕她會累著咧。額這身新襖子顏色鮮亮,針腳也細密,人人見了都要誇的,再配額那件滿繡的比甲,就夠華麗的了,沒必要再繡什麼花,沒得顯得過於繁瑣了。棠棠也是因額特地囑咐了,才會這般精心替麻嬤嬤做衣裳,額豈能拖孩子的後腿?隻要麻嬤嬤得了新衣,心裡滿意,在人前多替額們家棠棠說些好話,今後孩子要說親時,額就不用愁了。”
馬氏迅速自我調節好了,崔嬤嬤偷偷看了她幾眼,見她確實不再為此事糾結,便小聲問她:“太太,您當真想要在長安替姐兒說親麼?這事兒還沒得老爺點頭,萬一他生氣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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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氏小聲道:“所以額才要悄悄來嘛,隻要有好人家看中額們家棠棠,家世、人品、孩子相貌才乾,樣樣都出色,將來前程也是一等一的,老爺為了孫女終身著想,還能不答應麼?隻要他答應了,今後額再說舍不得孩子的話,想要留下來,他就不好駁回了。大不了額先陪他回直隸老家住兩年,那邊的族人都不是啥好東西,偶爾碰個麵還罷了,成天打交道,很快就相處不下去了。等祭過婆婆,老爺心願已了,又煩了親族,自然就會跟額回來了,包管日後再也不提回去的話。”
馬氏琢磨這事已經有好些日子了。以她對丈夫的了解,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等到孫子孫女都在長安安頓下來,丈夫還真能為了回老家,便拋下親骨肉不成?就算他回去了,也照樣會回來!
他們家在長安有親朋好友,又有鎮國公府可依靠,孫子要補軍職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將來升遷也容易,前途分明是一片光明,何必非得回直隸永平老家,人生地不熟的,什麼都要重頭開始呢?
永平府的小子難道還能比長安的青年才俊強不成?孫女在老家,能找到理想的婚配麼?
還有二兒子海長安,如今是離著京城常家人遠,常家人才會不管他。若他去了永平府,離京城近得多,還能擺脫常家的控製麼?到時候他哪裡還有清靜日子可過?!他在長安已經找到了差使,前程也算安穩,實在沒有必要冒險。
麻嬤嬤跟她分析了許多事,馬氏都覺得很有道理。其實長安真的很好了,在這裡養老,她更覺得安心。她不反對丈夫回鄉掃墓祭祖,可他們一家既然在三十多年前便離開了永平,又何必再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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