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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與海礁齊齊跑出了自家大門。
二嬸胡氏終究還是沒扛住他們兄妹倆的追問,老實說出了海長安在兩刻鐘之前已經前往金家的事實。
他決定直接去找麻尚儀,坦承自己的身份。不管麻尚儀打算如何處置他,他都能坦然接受,而不是遮遮掩掩,東躲西藏。
他是在長安出身長大的,在這座城市裡知道他真實身世的人數不勝數,不可能瞞得過誰。麻尚儀根本不必費力打聽,就能知道自己隔壁鄰居家中便住著仇人的堂侄孫。若是她因此記恨馬氏對自己隱瞞了實情,遷怒海家,那就不好了。而若是她不打算與海家反目,卻容不得自己存活,要暗地裡下殺手,那他繼續躲在家裡,就有可能會連累家中其他親人受傷遇險。
海長安決定要乾脆一些。他會告訴麻尚儀,馬氏並沒有故意欺瞞她的意思,隻是不忍見親手養大的孩子受苦罷了。他跟常貴太妃及其親人黨羽從無接觸往來,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如果可以,他情願一輩子做海家的兒子,更不希望兒孫後代繼續與常家人攪和在一起。
如果麻尚儀當真不能原諒他,那他們可以約個時間,商量一個適當的方法,讓他死得合情合理些,象是一場意外。那樣義父義母雖然會傷心,卻不會怨恨上什麼人,還能繼續與麻尚儀、慈寧宮舊人們往來交好下去。
當然,如果麻尚儀願意放過他的妻兒,那就更好了。
海長安離開前,就已經跟妻子胡氏交了底。胡氏當時就哭了,可她也沒有辦法。無論是周太後,還是麻尚儀,以及那些女兒被害的鎮國公府前世仆們,他們的權勢地位,都不是胡氏的娘家親友能比的。她自己也是個孤女,平日無事時還能跟親戚來往接觸,求他們幫點小忙。如今是生死大仇,誰家都不會對他們伸出援手,說不定還有人勸她與丈夫和離,拋下兒子離開呢!
也不知海長安是怎麼哄媳婦的,反正他出門的時候,胡氏的情緒還算穩定,隻是在等待的過程中,難免要心神不寧。彆看她對著海礁海棠說了實話,不作隱瞞,那也是因為她在心中暗暗算了時間,覺得就算麻尚儀衝著海長安發火,兩刻鐘的時間也差不多了,眼下正是該把人接回來的時候。與其自己抱著兒子去求人,還不如讓海棠海礁出麵。
海家的孩子是真正的局外人,又與金嘉樹關係密切。麻尚儀再怎麼樣,也要給金嘉樹一個麵子吧?
海礁海棠迅速出了家門,直奔往金家去。
金家與海家就隔了一道門,兩家相隔隻有百尺,以海礁海棠的腳力,眨眼間就跑到了。
兄妹倆在金家大門前停下腳步,對視一眼,海礁上前敲門。不一會兒,有人把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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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的是盧尕娃,嘴上還帶著一抹油光,大約是正在吃飯,或是剛吃完飯。他對海礁十分熟悉,一見便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咦?海少爺,您怎麼來了?來找額們少爺麼?”
海礁問他:“尕娃,你可看到我二叔了麼?”
“看見了。”盧尕娃老實回答,“剛剛額跟額娘正要開飯咧,他就來了,去了後院。海少爺是來找他的?”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把海礁迎進門來,瞥見海棠跟在後頭,表情更加驚訝了。
海礁道:“家裡快要開飯了,我阿奶要催二叔回去。我去後院找他就行了,你回屋吃飯去吧。”
盧尕娃將注意力轉回到他身上,聞言笑著應了:“哎!”他關上了門。
海礁與金嘉樹交好,盧尕娃平時沒少在金家看到前者,也經常會在跟金嘉樹出門上課、逛街購物時遇上海礁,早就習慣他上門了,根本就沒有多想,也不做領路、端茶的事,徑自回廚房陪他母親去了。
海棠跟在兄長海礁身後,直接走向了後院。
她低聲問海礁:“哥哥,我們是直接去麻尚儀屋裡,還是先跟金大哥打聲招呼?”
海礁抿著唇沒有回答,他心裡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雖然有金嘉樹在,事情會更好解決,可那樣就等於是把金嘉樹這個不相乾的人扯進海長安的家事裡去了。周太後主仆與常貴太妃一係的血仇是實打實存在的,金嘉樹說是許賢妃血脈,可身份尷尬,地位並不穩固,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當成是棄子。他身為好友,真的有必要將金嘉樹拉下水嗎?
正猶豫間,兄妹倆已經來到了後院。無論是金嘉樹所住的正房,還是麻尚儀居住的東廂,此刻都是燈火通明。天氣寒冷,門上早已掛上了厚厚的棉氈,院子裡的人看不見屋裡的情形。
海礁才猶豫了一會兒,東廂的棉氈門簾就被人掀開了,海長安從裡麵走了出來。
他站在台階上往下看,借著簷下的燈籠看清了站在院子中央的海礁與海棠,目光微微一閃:“你們怎麼來了?寶順還把妹妹給帶上了。”
海礁忙上前兩步,抓住了海長安的袖子:“二叔,你沒事吧?”站在麻尚儀的房間門口,他不好問得太明白了,隻能儘可能隱晦些。他相信二叔會明白他想問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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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棉襖這麼厚,海長安身上還有鬥篷,也不知道冬衣之下,是否有傷痕。他有挨打嗎?還是挨了罵?麻尚儀可有生他的氣?
海棠雖然沒有開口問,但她落後兩步,仔細觀察了海長安幾眼,心中便鎮定下來。
看來二叔沒有受什麼罪,但腦門上還有些許不曾消退的紅痕,興許是磕過頭賠過罪了?彆的倒沒什麼,他連衣裳下擺的皺褶都不明顯,也沒沾什麼塵土,估計就算是曾經下跪過,也跪得不久。
這就足夠了。
海棠暗暗鬆了口氣,海長安已經微笑著回答了侄兒的問題:“我好著呢,能有什麼事?你們怎麼忽然過來了?寶順還將棠棠給帶上了,跟娘報備過了麼?彆耽誤了晚飯。”
說話間,金嘉樹也掀門簾走出來了,驚訝地看著院子裡的客人:“海哥,海妹妹,你們怎麼來了?外頭風大,快進屋坐坐。”
海礁忙道:“我們就不進屋了,這就回家。阿奶還在家裡等著我們回去吃晚飯呢。”
海棠上前一步:“麻嬤嬤在屋裡麼?今兒來得唐突,請您彆見怪。阿奶剛聽說爺爺要在衙門裡加班,不能回家吃飯,生了氣。哥哥與我正想法子哄她呢。原說讓二叔過去說幾句好話,哄哄她老人家高興,沒想到二叔竟然出門了,隻得趕來接一接他。”
門簾又掀了起來,這回動手的是麻尚儀本人。她看起來神色平靜,並沒有任何生氣惱怒的痕跡,看向海棠海礁時,眉眼間還帶著幾分慈愛的微笑:“原來如此,那你們叔侄三人就趕緊回去吧。好好勸勸你們祖母,彆為了這點小事就生氣。海都事也是勤於公務,才沒法回家陪她用飯的。她就多體諒一二吧。若是實在閒著無聊,就過來與我說說話,也能打發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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