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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跟著金嘉樹走進了他的房間。
房中沒受到什麼破壞。黑衣人並未入侵此處,隻是在打鬥中有幾處門窗被添上了刀劍的劃痕,問題不大。金嘉樹今晚回家後,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便直接去了麻尚儀屋中說話。黑衣人翻牆而入的時候,他剛從麻尚儀那兒出來,準備回屋,正好遇上。不過林侍衛以一敵眾,海棠又來得及時,他這些日子更是練熟了逃命的本事,愣是沒有一個人真正傷害到他,隻是他的白袍被扯破了好幾道口子,又沾上了各種血汙、灰塵,此時已經不能看了。
海棠站在屋子外間,瞥見炕尾處搭著金嘉樹平日慣常穿著的家常棉袍,便對他說:“金大哥,你身上的衣裳又臟又破,還是換一件吧。你自己穿得暖和些,活動起來也方便。”
金嘉樹應了一聲,從裡屋走了出來,雙手提著一隻兩尺見方的烏木箱子,放到書案上:“這裡頭裝的都是我與……我與姨母的往來書信,有加密的,也有沒加密的。我不方便帶著它去鎮國公府,更不可能帶著它進京。可若是叫外人翻進來,找到這些書信,也是件麻煩事。雖說燒了更好,那就不需要擔心後患了,可這畢竟是我姨母的親筆……”他頓了一頓,猶豫著想找一個聽起來更合理的理由,但海棠已經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兒子與分離多年的親生母親之間的聯絡書信,信中的字字句句都是母親對兒子的關懷垂詢,不管當中有幾分真心,做兒子的又怎麼舍得隨意燒毀呢?金嘉樹自記事後,便再也沒見過親生母親了。這些信,恐怕就是他母親留給他的所有念想。隻要有可能,他都希望能保留下來的。
然而書信中可能會有些不方便讓鎮國公府知道的信息,哪怕鎮國公府行事素來光明正大,不會隨意偷看他人書信,金嘉樹也不敢冒險。雖說海家人也同樣不知道他的秘密,但他心裡就是更信任海棠一些。倘若海礁在,他可能會將信件托付給海礁,但如今,海棠便是他唯一的選擇了。
不等金嘉樹想出個理由來,海棠已經主動替他圓了謊:“我明白的,你如今就隻有許娘娘這一個真心關愛你的血親長輩,你舍不得燒毀她給你寫的信。”
金嘉樹眨了眨眼,低下頭去:“是……就是這樣沒錯。”
“那就包在我身上吧。”海棠微笑著將箱子提到自己麵前來,“我會保管好它,不會叫任何人將它偷走,又或是將它燒毀的。除非有聖旨到來,明言一定要將它毀掉,否則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金嘉樹鬆了口氣,苦笑道:“也不是非得聖旨不可,倘若鎮國公他老人家知道這件事,讓你燒了它,以防萬一,那海妹妹你還是照辦吧,千萬不要為了護著這箱舊信,便叫你和你的家人涉險。”他頓了一頓,“我雖愛惜書信,但更愛惜與海家的緣份,絕不希望看到海家有任何一個人因我而受苦。”
你既然這麼說,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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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笑著應下:“我明白了,放心,我會把握好分寸的。”又問他,“還有彆的東西嗎?有什麼不方便帶去鎮國公府或是帶進京的東西,都可以交給我。我會把它們保管好,等你回來便立刻交還。倘若你不回長安,那等到我下半年隨家人進京,也會把東西一並捎帶過去,交到你手上的。”
“東西交給海妹妹保管,我沒什麼可不放心的。”金嘉樹笑了笑,“這箱書信便是最要緊的了,其他的……也沒什麼需要瞞人的。我會帶走一些財物和隨身行李,至於家中尋常用具、書本文房之類的,我打算留在宅子裡,由盧家母子留下看守。日後若有需要,再請鎮國公府出麵,替我分送給眾人,就不必費事搬運了。”
他本就是孤身進的長安城,家中大多數的東西都是這幾年新置辦的,不是什麼珍貴物事,實在犯不上為了它們,勞煩他人千裡迢迢運送進京。有錢付這個運費,他還不如直接在京中買新的呢!
真正重要的物事,他會隨身帶著的,不能帶在身邊,也會托付麻尚儀代為處置,隻有這箱書信麻煩些。有海棠幫襯,他就省心得多了。
海棠聽出了他的意思,略一沉吟,便道:“我明白了。金大哥,你先進裡頭換掉衣裳吧,仔細夜裡風冷,你穿著破衣裳,吃不消。”
金嘉樹笑著應了,轉身回了裡間。海棠趁機從他書案一端取了紙和鎮尺來,撕下一片紙條。裝書信的箱子上掛著銅鎖,應該是鎖緊了的。海棠也不問鑰匙何在,隻將那紙條纏在銅鎖上,纏得密密實實,最後再用燭火烤化印泥,上了個封印。
金嘉樹換好衣裳,從裡間走出來時,她剛好將印泥糊了上去,他見狀不由得露出驚訝的表情:“海妹妹,你這是……”
海棠衝他招招手:“你把自己的私印拿出來,在印泥上戳一個印記。等我把箱子還給你時,你隻需要看上頭的封印不變,就知道我沒有打開過箱子,偷看你的信了。”
金嘉樹無奈歎道:“就算海妹妹你看了又如何?信裡說的事,大多數你都是知道的。我從來不瞞著你與海哥什麼。”
可海棠卻深知,他確實瞞著自己和哥哥一件事。雖說他與許賢妃通信,為防有人偷看,也不可能在信中明言雙方彼此的關係,但為了以防萬一,她最好是從一開始就避開這個嫌疑。
於是她便道:“我自然知道金大哥相信我,否則也不會將這箱書信托付給我。但旁人未必能理解你和我們兄妹的交情,給箱子的鎖上個封印,也省得旁人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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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樹抿了抿唇,找出自己平日慣用的一方小印,往印泥上戳了一下,便迅速收了起來。
他又從書架上取出兩本書,將其中一本遞給了海棠:“離家之後,我可能會給海妹妹你寫信,到時候或許會用到密碼……這兩本書俱是我親手抄寫,每字每句的位置都是一樣的,隻是字跡略有不同。我給妹妹留下一本。若我有密信送來,你隻管對著這本書去解讀便是。如此一來,若有秘事相托,我也不愁會有旁人看了去。”
海棠訝然,忙接過書翻看,發現裡頭都用蠅頭大小的館閣體小字,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一整本書,看內容卻都是些四書五經的名句解析。每一頁、每一行字,都附有頁數或行數,字體更小,但都清晰可辨。
用這麼一本書做密碼本,比起如今從外頭書坊中買到的書,要更方便許多。難為金嘉樹這幾個月如此忙碌,竟然還能抽出時間來製作了這麼兩本密碼本,他怎麼忙得過來的?
海棠忙將書收好,鄭重對金嘉樹道:“金大哥放心,我會把這書本保存好的,絕不會叫第三個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金嘉樹笑了笑:“我信得過妹妹。”他頓了一頓,“還有一件事……興許眼下並不是最合適的時機,但我還是想要……問妹妹要一句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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