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理智告訴他,隻要殺了這個“自己”就能夠通過考核,完美地掌控修羅神的信仰,但有一種違反常理的靈性直覺提醒他,如果殺了這個阿蒙,他自己也會死。
即便理智告訴他,這種靈性直覺是幻境營造出的幻覺,是錯誤的,可阿蒙依然不想去賭。
因為即便考核失敗,後果也最多是對神位所對應權柄的掌握程度略微下降,且這種下降並非不可逆,是可以通過後期提高的。
如果說畏懼死亡算是一種心靈上的破綻,那麼阿蒙寧願保留這種破綻。
沒有什麼,比自己更重要!
層層疊疊綿密不絕的低沉可怖的宛如不可名狀之物發出的嘶吼般的囈語響起,刹那間衝破了殺戮幻境。
某個宏大的意誌似乎想要醒來,讓阿蒙的思維產生了一瞬間的混亂,不過似乎是缺少了很多東西,它又瞬間沉寂。
重新掌控身體的阿蒙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剛才那一瞬間,瘋狂、蒼茫、殘忍、嗜血、冷酷的感覺如同無形的風暴,肆虐於心靈,讓他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他明白,這古老蒼茫浩大的意誌,屬於天尊,那道隱藏於他靈魂最深處的烙印。
可這裡終究不是詭秘宇宙,這道烙印隻是天尊微不足道的一絲意誌,本質崇高,極難去除,但祂想複蘇的話,也同樣困難重重,幾乎不可能。
位於虛空風暴中的蠕蟲旋渦開始坍縮,彙聚,形成一個如同山峰般巨大的人影。
祂的臉龐覆蓋著一層青銅麵具,身披古典的黑袍,黑袍之下竄出了一條條滑膩的帶著神秘紋路的觸手。
空間開始震動,虛空風暴變得更加猛烈,仿佛在為它們的王的誕生慶賀。
命運泛起漣漪,原本模糊的,難以察覺的命運法則似乎也變得清晰、完整起來。無以計數的命運之線從虛空之中垂落,彙聚到那戴著青銅麵具,身穿古典黑袍的身影上。
整個鬥羅宇宙的所有生靈自有的靈性,在這一刻同時被觸動。幾乎所有的生靈,無論智慧也好,愚昧也罷,都在此刻得到啟示,某個偉大存在誕生了!
諸多邪神、魔怪、妖物,或者其它詭異存在的封印出現了鬆動。他們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衝出桎梏,打破樊籠,重獲自由。
一個個叫囂著要君臨天下,統治眾生。他們是因為“門”出現了“錯誤”而逃脫的,借此機會脫離封印者,也因此與那虛空中的可怕存在產生了命運上的聯係。
他們聽到了陣陣囈語,他們通過靈性直覺“看”到了某道恢弘、蒼茫、偉岸、邪異、瘋狂、冷酷的身影,一個個偃旗息鼓,變得如同受驚的鵪鶉一般,默不作聲。
強烈的預感告訴他們,如果那道可怖又瘋狂的身影,將目光投向自己,自己肯定會死的毫無聲息,死的無比淒慘!
鬥羅界麵,呆滯了的阿蒙們恢複了神采。
被寄生了的人也不再隱藏,他們或是從虛空中摘出單片眼鏡戴在右眼上,或是抬起右手,姿勢不同地調整單片眼鏡。
這毫不掩飾的行為帶來了巨大的恐慌,人們驚駭地發現,自己曾經熟悉的人,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人取代。
可能是妻子,可能是丈夫,可能是兒子、女兒、父親、母親、兄弟姐妹或者至交好友。
這些長相不同、年齡不同、社會階層不同的人,臉上都戴著同款單片眼鏡,露出相似的表情!
有的人默不作聲地遠離這些詭異、驚悚的人群,有的則衝上去,揪著阿蒙的衣領質問。
阿蒙們很有耐心地為這些衝過來質問自己的人解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將所有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另外還附贈一副單片眼鏡。
一個阿蒙捏了捏單片眼鏡,輕笑道:
“再怎麼詢問得到的答案你們也可能理解不了,不如親身體驗一遍,這是最好的回答……嗯,不用感謝我的貼心。”
阿蒙的數量變得更加龐大!
……
胡列娜看著那一個個朝廷的行政官員們,捏著單片眼鏡朝自己露出笑容,麵露驚恐。
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冷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阿蒙嗎?”
“好了,你們就彆嚇她了。”一道陰影從地麵升起,漸漸變化,形成人形,露出麵容,是“格爾曼·斯帕羅”。
見到這日思夜想的身影,胡列娜眼中露出激動之色:“格爾曼!”
“好久不見了。”“格爾曼”冷硬的臉上難得的帶上了一絲微笑,他摘出一副水晶質感的單片眼鏡戴在了自己的右眼上。
胡列娜臉上的笑容陡然凝固。
……
神界,在異動發生的第一時刻,就有一道道恢弘的身影將目光投向虛空靠近鬥羅星的地帶。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們,此刻無不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或是驚恐,或是凝重地凝望虛空。
他們的目光無法穿透那肆虐的空間亂流,隻能模糊地感知到,那裡存在一個前所未有的可怕生靈。
瘋狂、邪異、冰冷……種種氣息表明,那是個偏向混亂的存在,是敵非友!
他們甚至顧不上趁此機會逃脫的金龍王!
虛空中肆虐的風暴逐漸停歇,飛快退去,神明們看著某個方向,目光警惕,神情專注。
冰冷的青銅麵具破碎,黑袍下的滑膩觸手縮回,那如同山峰般巨大的身影迅速坍縮,變得如同常人大小。
頭戴尖頂軟帽,身穿古典黑袍的阿蒙正了正右眼上的單片眼鏡,對注視著自己的神明、邪神,窺視著自己的妖魔、詭異們,揮了揮手,然後噙著笑容,微微欠身,向四周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