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出任涇陽知縣以來,崔家借著便利便不停的在涇陽置辦產業。
士族之所以會如同滾雪球一般的,千年不倒,就是因為他們擁有著旁人沒有的便利。
還是拿他們崔家來說,雖然名聲在外的隻有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但如果你真以為他們崔家就這兩支,那才是大錯特錯。
如果不出意外,照此發展,不出幾十年,天下定會再多一支崔氏,名曰:涇陽崔氏!
作為涇陽的父母官,這不是崔明遠想看到的。
所以,當他接到長安傳來的消息,便怒不可遏。
他隻想用儘全力治理好涇陽一地,杜絕那些不可言之的慘劇,是以,當崔浩找上門來,說什麼太子不好對付的時候,怒火終於再也無法克製了。
“明遠此言差矣!”雖然心裡氣得要死,但崔浩的臉上,卻是笑意盈盈,讀書人的涵養,那是相當的到位,“朝堂不寧,天下又怎會安寧?”
崔明遠冷哼一聲,不願意說話。
他也是崔家人沒錯,但並非每個崔家人都是那般隻為了自己或者家族的利益蠅營狗苟,至少他不是。
年幼之時,因為本家不過是青州崔氏一旁支,日子過得和普通農戶無異,不過是得益於姓崔,有幸進入崔氏族學進學,這才一路走到今天。
雖然從心底感激家族的栽培之恩,但並不代表他就認為士族所做的一切就是對的。
尤其是在他出任涇陽知縣這幾年,他是切身體會到了士族的危害。
兩成良田啊,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合理合法的變成了崔家良田!
如果再有個五年、十年、二十年整個涇陽一地的老百姓,不都成了崔家的佃戶?
老百姓何辜啊!
“兄長所慮深遠。”良久,崔明遠苦笑著拱手作揖道,“但兄長所慮,卻是與我涇陽一地無太大乾係,說到底,我涇陽不過是一中縣,而我官職也不過是正七品上,實乃是無心也無力朝堂之事。”
他是真不願意插手這檔子事,不是說怕事。如果說李承乾在涇陽搞得天怒人怨,你看他怕不怕事,他隻是想把有限的精力,都用到涇陽之地罷了。
朝堂?
正如他所說,他一個正七品上的蕞爾小官離朝堂還太遠。
不過,崔浩卻被他這話氣得不行,但臉上還不能露出什麼不滿之意,讀書人的臉麵終究還是要顧及的。
“是為兄唐突了。”崔浩擠著笑臉說道,“賢弟一心為國,當是我輩讀書人的楷模,為兄不過是一介布衣,倒是讓賢弟看了笑話。”
跟著,兩人很沒營養的恭維了幾句,崔浩也就起身告辭。
等崔浩走了後,崔明遠搖頭歎息了一聲:“士族啊……”
昔年,他以出生崔家為榮,哪怕直到今天,依然如此。但隻要想到涇陽一地有將近兩成的良田,在這幾年變成了崔家的良田,他就愁腸百轉。
他知道崔家這麼做是錯的,但好巧不巧,他就出生於崔家!
一方麵,是培養了自己的家族,一方麵,是他自幼就立下匡扶社稷,造福黎民的誌向。
這就像兩架背道而馳的馬車,不停地撕扯著他作為讀書人最後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