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說到這個,閻立德冷哼一聲,“你彆告訴我大唐的作坊都是賠本賺吆喝,我知道有些作坊可能的確賠錢,但更多的作坊還是賺錢的。
真要是大唐的作坊都像你說的那樣,滿大唐的那些勳貴豈會往裡麵鑽?
他們的錢有屎?”
“你……你……”段綸聽他這麼說,用手指著他鼻子,氣得手都在抖,但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你什麼你。”閻立德才不管那麼多,繼續說道,“本來就是,大唐的工藝為什麼停滯不前,還不是你們這些讀書人不把工匠當人麼?
不說彆的,就說陛下幾次想提高工匠的待遇,你看看你們,都乾了些什麼事兒?
不是我說你們,陛下又沒讓你們掏錢,不過是從自己內帑中擠出一些錢來罷了,搞得跟刨了你們祖墳一樣!
你們在怕什麼?
這也難怪那些工匠聽到些消息都一個二個的想往日月山跑。
不為彆的,就為了在日月山,大家都把他們當人!
就為了這個!
他們就願意拋下祖祖輩輩的家業,遠赴日月山,想想吧,你們到底把他們逼到了什麼程度?
以前老夫還不覺得有什麼,真的,直到到了日月山之後,看了那些工匠才真的意識到,人家那才是過日子。
我們大唐的工匠,那他娘的就是掙命!
所以說,誰還有心思去搞什麼研究、創新?
我他媽都到了掙命的地步了,還管這些?”
說到這裡,閻立德是越說越激動,右手握拳,重重地敲打著剛剛修完的圖紙道,“再說了,哪怕是研究出這曲轅犁又如何?按照你們的尿性,最多也就賞賜個一貫錢。
你知不知道,大明將作監第一個做出曲轅犁的那工匠,賞錢多少?
百貫!
整整百貫!
而且他還隻是按圖索驥,就這,整整一百貫啊!
這在大唐可能麼?”
一開始,段綸聽閻立德這劈裡啪啦的一通還有些生氣,心說,當時陛下提議的時候,我又沒反對,甚至我還是相當支持的,反倒是你,屁都沒放一個。
可聽到最後,他沉默了。
身為大唐的工部尚書,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但這些真不是他能改變的。
他真要想改變現狀,估計也得提前回家養老了。
“沒辦法,大明的國情和大唐不一樣。”段綸搖了搖頭,說道,“大明能這麼做,是因為殿下立國不久,威信足夠,最重要的是,大明之前沒有規矩。
相反,這時候來立規矩反而是最好的時機。
畢竟這時候的大明王廷還沒有形成階級觀念,以往的階級,也在開國的過程中死的死,跑的跑了。
你看大明的權力架構,除了契苾何力等極個彆人以外,頂破天也就是以前的一個部落頭人,而且還是隻有數百人的小部落。
至於長孫衝他們這些家夥,在大明王廷甚至還不如普祿勃齊那些人。
這個時候,殿下做什麼都沒人反對,一來是不懂,二來是不影響他們的利益,三來嘛,也是殿下最厲害的地方,就是他做的這些改變在所有人看來,都獲利了。
這才是殿下能成功的關鍵。
但你想把殿下的這一套放在大唐,肯定不行,因為大唐很多規矩已經根深蒂固了,哪怕是陛下想要改變也難。
而且階級分明,稍微觸碰一下,就會影響到更多人的利益。
但隻要你波及到了他們的利益,你說他們會同意麼?”
“按你這麼說,大明王廷之所以能走到這一步,就是因為大明的階級還沒形成唄?”閻立德說道。
段綸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如今的大明王廷,除了殿下和極少數人以外,其實大家都是一個階級的,所以殿下隻要滿足了他們,至於那極少數人,又能如何?”
“我懂了。”閻立德說道,“你的意思是大唐真想要發展,先得殺光你們這些讀書人,到時候天下都剩下老百姓了,咱們再重頭再來,再立規矩。
不然不管是不是利國利民的政策,隻要波及到了你們這些讀書人的利益,你們都會不管對錯的反對,阻止!
是這意思吧?”
“你……”段綸氣得直跳腳,“你……你閻家難道不是讀書人?”
“要是我閻家不識趣,可以先拿我閻家開刀嘛。”閻立德說道,“如果真能改變些什麼,不說我閻家,至少我是願意的。”
閻立德的語氣特彆認真。
作為大唐的將作監大將作,他確實想為天下匠人做些什麼。
當然,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真要這麼乾,隻怕又要改朝換代了。
“行了。”段綸搖了搖頭,道,“一代人做好一代人的事兒就好了,真要像你這麼說的,誰來治理這個天下?”
“沒了張屠戶,還得吃帶毛豬?”閻立德不屑道,“你放心,這世上沒了誰,第二天的日頭一樣會準時準點的到來。
算了,不跟你扯這些了。
跟你說這麼多,我的意思是這次我們回長安之後,是該做些什麼了?
都不說為了工匠做些什麼。
再這麼下去,大明的工藝至少要領先大唐數十年,你作為工部尚書,可好意思?
而且,看陛下的意思,估計也有意做些什麼。
你作為大唐的工部尚書,難道就不想做些什麼?
如果說平時你擔心這擔心那,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這一次,有陛下在前麵頂著,你擔心什麼?”
閻立德開始圖窮匕見了。
說了這麼半天,他就是想回長安後,為那些工匠爭取一個機會。
不說和大明王廷同等的待遇吧,但至少要煥發起大唐工匠的信心。
他算是發現了,大唐的工匠和大明的工匠最大的區彆不是工藝,真不是,是精氣神兒!
大明的工匠每天上工的時候跟打了雞血似的,一個賽一個的激動。
下工的時候也是滿臉榮光,就算很累,很疲憊,那也隻是身體上的。
可大唐的工匠,上工跟上墳的心情差不了多少。
下工更像下葬一般死氣沉沉。
高下立判都不需多言。
作為大唐將作監的大將作,他自然想改變這一現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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