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杯是玻璃製的,落到地上發出刺耳的碎裂聲,頃刻間那閃爍著寒光的碎片便在地上四分五裂,崩濺地到處都是,戚綿被他嚇了一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瑟縮了一下。
可憐的女孩被他這番動作嚇得臉色蒼白,雙眼已是蓄起晶瑩淚光,但仍舊倔強地站在原地,透亮的黑色瞳仁直直看著他,她隻穿著柔軟輕薄的睡裙,兩隻細瘦的小腿緩慢朝他挪動著,嘴裡也越發小聲地說著話。
“哥哥,你彆生氣,我看得出來你很難受,我隻是想幫幫你,讓我看看你可以嗎?”
戚玉自暴自棄般地閉上了眼,他仍在惱怒,惱怒今天看見的那則消息,即使戚玉並不了解自己的這股怒意究竟從何而來,但他隻恨為何就沒有人自始至終都隻真心待他。
他出事那年,明明也才是個半大孩子,在醫院昏迷的時日中,夢中儘是那日目睹的種種殘暴場景,戚玉醒來後,又被告知會有殘廢的風險,醫生做手術刨開他的腿骨時,他一直撐著沒有叫疼。
直到手術結束他父母的到來,醫生對他們說手術進行的很成功,沒有殘廢的風險了,他的父母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那就好,然後瀟灑離去。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留下多待幾天?為什麼連多說一些關心的話都不行?
難道他們忘了,他受到的折磨都是戚家父母往日樹下的仇敵帶來的。
戚玉的傷好了,但他也失去了最後一點對於親情的渴望,而他內心深處有個小孩,依舊活在那日日夜夜的折磨與恐懼中。
這個小孩,就是殘疾人格戚玉。
現在看著戚綿那如往日般的樣子說著關心他親近他的話,戚玉腦海中卻隻想著她是不是對彆人也會這樣,甚至過猶不甚,畢竟一個是才相處了沒多久的沒有血緣的哥哥,一個卻是她真心喜歡著的人。
他從來沒有擁有過真情。
戚玉自嘲地勾了勾唇,他自己也是發了瘋,竟然對戚綿莫名其妙如此在意。
胸腔中的一襲怒火與怨憤仍舊在堆砌,戚玉覺得心裡又堵又漲,被情緒占據了上分的大腦此刻隻想不管不顧地毀壞點什麼來發泄,因此當戚綿逐漸接近他的身邊時,感知到對方即將探上來的手,戚玉大力地甩開了它。
本來戚玉的力氣就比她大,更不要說他還沒有收斂,戚綿被他的力度掀得往後踉蹌幾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戚綿臉上一閃而過痛苦之色,右手手心傳來鑽心的疼痛,她看過去才發現是在撐地時不小心摸到了一塊碎片,戚綿抬眼看向冷冷盯著她,眼底沒有絲毫憐惜之色的戚玉,心想你小子可真夠狠心的啊。
他涼涼俯視著跌坐在地的戚綿,那點刺眼的鮮紅自然沒有逃過戚玉的眼睛,他想著戚綿肯定會直接哭出來,畢竟她那麼愛哭。
但戚綿隻是盯著手心的傷愣了一下,然後就看著他,圓溜溜的黑瞳此刻像被水洗過一般,乾淨的不見一絲雜質,可偏偏沒有淚珠滾落。
“哥哥,你的手也受傷了,要包紮一下。”戚綿輕聲說。
戚玉一怔,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這才發現他的右手或許是在摔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哪,有一些擦傷和淤青,但他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
戚綿從地上艱難的站起來,她忍住想揉自己摔疼屁股的衝動,把流著血的掌心在睡裙上胡亂擦了擦。
“哥哥,對不起,你彆生氣啦。”她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即使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還是小心地道著歉,“隻要你彆生氣彆難過,我做什麼都可以。”
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感覺,戚玉隻知道自己內心似乎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本來還鼓滿戾氣的心就像氣球似的瞬間泄空,隨之而來的是複雜的酸脹。
他的理智在漸漸回歸大腦,呼吸聲也歸於平穩。
戚玉淡淡凝視著她,看著戚綿那張溫軟又漂亮的小臉上布滿對自己的包容和關心,鳳眸微暗,從未有過的凶猛占有欲忽然襲卷著充斥了他的整個身軀,他的薄唇微微張合。
“那就永遠待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