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姎儘管她表麵平靜,內心早就喜悅萬分,她迫不及待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傅,傅,我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傅,我們有了新的家人,我們兩個不會太寂寞了。
端木慈相信,他一定會高興的像個孩子,他一定會抱起自己轉圈圈,甚至像以前那樣高高把自己拋起來。
我要告訴他不能再這麼做了,孩子還很脆弱,小心傷了孩子。
想著想著,端木慈瓷白的臉頰泛起一層淡淡的紅色氤氳,心中盈滿了溫暖幸福,手上又輕輕的撫摸著自己還很平坦的小腹。
等待中,她似乎聽到什麼聲音,猛然回頭:“傅~”
映入眼幕卻是空蕩蕩的洞口,剛才不過是晚風吹動掛在門口的風鈴。
也不算是風鈴,卻是一串布蝶串起來的門飾,謝傅在布蝶上繪上了生動的顏色,有風吹動的時候,這門飾輕輕晃動,就像一群蝶兒排齊在飛。
謝傅跟她說,這裡沒有什麼生動的東西,所以就為她做了這些門飾,讓她似乎能看到真實的蝴蝶。
他總是喜歡擺弄這些小東西討她開心。
洞外遠處紅彤彤的晚霞似端木慈心中跳動的火焰,怎麼還沒有回來。
他說要為成親一年給自己準備驚喜,其實他每天都給自己驚喜。
傅啊,我也準備給你驚喜。
所有的光隱去,變成漆黑,端木慈點了燈,每到夜晚她變得習慣點燈,她喜歡這種暖融融的感覺,喜歡燈光映照在謝傅臉上的臉,喜歡看見這山洞裡一景一物,透著家的氣息。
她耐心等待著,心中卻在呼喊,傅啊,你怎麼還未回來。
“端木慈!”
端木慈驟然聽到這三個字,心頭一顫,恐懼瞬間襲遍全身,在給傅下了忘憂篆之後。
傅從來不會這麼叫她,他會叫她端木慈師傅,他會叫她慈慈,他會叫她慈兒。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用無比仇恨的目光看著她,叫她端木慈。
端木慈知道這三個字代表著他們夫妻緣分已儘,隻感覺自己已經過完了這一輩子。
一輩子如此的短暫,與傅相愛相識似乎就在昨天。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卻沒想來來的如此的突然,來的如此的快。
沒關係,她每一天都做好準備,她已經很滿足了,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淒慘的微笑。
“端木慈!”
謝傅又叫了一聲。
端木慈眼瞼低垂,淚水無聲從眼縫強湧出來。
瑩瑩的燈光映照的她的俏背上,她穿著紅褙子、紅羅裙,紅紅的就像一個美麗嫻靜的新娘、
夜風吹進山洞,垂肩的一頭烏發幾絲漾動,平靜的聲音傳來:“謝傅。”
對於道門天宗道尊這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身份來說,這是多麼尊敬的稱謂啊。
隻是一聲端木慈,一聲謝傅,卻讓這對曾經同床共枕,如膠似漆的恩愛夫妻瞬間變成了陌生人。
“端木慈。”
這第三聲不似先前兩聲那麼淩厲,卻充滿著無奈與絕望。
端木慈似乎沒有情感,平靜道:“我說過你會後悔的。”
謝傅不知道自己後悔不後悔,他隻是痛苦,在回來的路上,他以為自己對她入骨的仇恨會蓋過愛。
在看到她背影的一瞬間,他才知道他對她沒有恨,隻有愛。
這更讓他內心充滿著愧疚,師傅初月的仇人啊,他怎麼能對這仇人沒有恨,隻有愛。
初月秘篆時的慘叫一聲聲在腦海回蕩,初月垂死時讓他痛入心扉的一幕還曆曆在目。
想著謝傅心痛攻心,喉嚨竟是一甜,嘔出一口鮮血,嘴角赤血殷然。
端木慈聽到了,身軀抖了抖,眼睛似冒泉一般,淚水嘩嘩的流。
她想要怒吼,我早就跟你說過你會後悔的,你就是不聽你就是不聽,你就是逼我,你活該你活該……
可她卻很安靜,一個字都沒有吐出口。
她能感同身受這種愛恨交纏,愛一個人太難了,恨一個人卻很容易,也並沒有那麼痛苦,殺之而後快罷了。
傅,沒關係的,我會幫你的,其實也沒有那麼難。
謝傅無比平靜道:“端木慈,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不殺了我?”
端木慈亦十分平靜:“難道你師傅沒跟你說我是個無比惡毒的女人嗎?痛苦嗎?這難道不是最好的報複。”
謝傅冷冷笑了笑:“沒想到你竟是個心機如此深沉,如此歹毒的女人。”
“我與你師傅從小一起長大,我都能騙得了她,何況是你。”
“哦,這麼說,這些日子,你都是虛情假意。”
“你認為文廷的人為什麼要殺我,因為我是個惡魔,困在這裡無趣,隻是找個人玩弄,徒增些樂趣,不得不承認,你是個癡情的孩子,現在我不舍得殺了你,如果你能拋棄過去,我倒願意繼續和你過日子。”
兩人都在說著狠話,無情的話,都是為了能讓對方好受一點,如果沒有愛隻有恨,就不會很痛苦了。
謝傅怒道:“放屁!你在放屁!”
這些話可笑到一個傻瓜都不會相信。
端木慈繼續刺激謝傅的仇恨:“你的師傅也曾經這麼天真的認為,要不然她也不會栽在我的手上,難道你師傅沒跟你說嗎?你不相信她嗎?”
謝傅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難道你不想解釋。”
端木慈淡淡道:“解釋什麼,初月的月陰死篆是我下的,她二十年來所承受的痛苦也是我給的,血債需要血還,或許我說聲對不起一筆抹過去。”
當然不可能,就如同她所說的血債需要血還,不管什麼原因。
這仇他來報,這債他來還。
謝傅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一下子無邊輕鬆。
“我記得我好像沒送過你花。”
端木慈心頭一顫,就聽見謝傅走近過來的腳步聲,心中哀求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謝傅似乎聽到她的心聲,在離她半丈的時候停了下來,把采來的花放在桌子上。
“我今天穿越那片雷電之地,那裡有花有飛禽走獸,我還捉了隻羊回來,我們晚上能吃頓肉,好好慶祝我們成親一年,不過我寧願今天沒去過。”
謝傅說完走出山洞。
端木慈待謝傅走遠,這才轉過身,滿是淚痕的臉望向桌子上的鮮花。
那一團簇的鮮花有紫有白有粉有紅,此刻看上去那麼的爛漫而淒麗。
端木慈拿起鮮花嗅了一口,陣陣清香恰如謝傅的溫柔。
她拿著鮮花走到山洞口,凝佇著凝望著不遠處那道在灶台前生火的身影,她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晚做夫妻。
她想好好珍惜。
傅,路還很長不是嗎?
痛苦而已,端木慈情不自禁的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
滋滋聲響。
劈裡啪啦。
遙遙傳來,這山洞前從來沒有這麼熱鬨過,也從來沒有這麼溫馨過。
儘管謝傅廚藝高超,這頓晚餐他足足忙活了一個多時辰。
兩人從來沒有這麼晚吃晚餐,亦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
當一桌豐盛的擺在桌子前,已經是亥時時分。
一整隻羊,謝傅全做成了菜,羊肉山薯湯,蓴菜炒羊肉、薺菜炒羊肉、藜蒿炒羊肉……
所有有條件做出來的菜,謝傅都做出來了。
滿桌肉香味,讓人垂涎滴口水。
兩人對立坐著,相敬如賓。
端木慈看著謝傅滿臉油汙,還有他忙活一頓臉上殘留的汗水。
無聲中,謝傅笑道:“幾年了,總算能吃一頓肉,差點都忘了肉是什麼滋味了。”
謝傅說著,朝端木慈遞過去一個烤的金黃的羊腿。
端木慈安靜接過,便看見謝傅狼吞虎咽撕咬著羊腿的聲音,她看著忍不住露出微笑。
“好吃,好吃、”
謝傅邊吃邊說著,讓這餐桌上不至於太過安靜。
端木慈也咬了一口,久違的肉香味,讓人如此的懷念滿足。
她吃著,突然看見謝傅給她盛了碗湯,遞到她的跟前去。
“瘦的弱不禁風的,補補身子。”
端木慈輕輕應了一聲:“嗯。”
這湯有說不出的溫暖,說不出的甘甜。
歸於平靜,隻有兩人吃東西時發出微弱的聲音,謝傅沒有似平時一般撩撥戲弄她。
很安靜,兩人都似乎在感覺著這一瞬一息,無比珍貴的一瞬一息。
端木慈拚命的吃,像個餓鬼一般放下形象吃著,吃著謝傅為她做的最後一頓飯。
終於兩人都吃不下了,凝望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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