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女子,這怕是一生中最為風光的時刻。
不然,對於王婉之來說,風光兩字一直籠罩在她身上。
風光嗎?
謝傅腦海中不禁浮現起初見時,那個衣裝樸素,那張麵色微黃的臉。
她平凡的宛如路人一員,兄台稱呼二字恰如其分。
他細心觀察都不知道她是王婉之,旁人又如何知道她是王婉之。
想著,最後定格在一張額顴嶙峋,瘦的皮包骨頭的臉。
忽然有什麼東西輕輕飄落謝傅臉頰,卻是粉中帶白的杏花花瓣。
晚霞如練,春風輕拂,餘暉中路道散發芳香。
曉帶輕煙間杏花,晚凝深翠拂平沙。
再看路人,笑臉迎風,滿暖人間,幾無悲傷。
便是販夫走卒也是一般如此,一邊擦汗一邊洋溢著對生活期待的熱情。
人生就是這樣,一邊艱難活著一邊熱愛生活,一邊夜裡低泣一邊咬牙繼續。
百年之後,人間已無我,風景依舊。
謝傅笑了,對這風景便多看了幾眼。
謝傅在秦淮河畔找了間酒樓,飽餐一頓,熙熙攘攘中,身心已經受到人間煙火熏陶影響。
餐後住宿,沐浴洗去一身風塵,便被遙遙近近飄了的簫鼓之聲吸引。
人佇立二樓欄杆前,憑欄一望,秦淮河上,畫舫如織,搖曳著燈火,響徹著歌聲。
兩旁河畔,青樓林立,那裡牙簽玉軸,錦瑟瑤琴,簷馬叮當,爐香繚繞。
綺窗繡簾中,挑動著一道道婀娜動人的倩影。
每一個女子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每一次邂逅都是一種爛漫。
你經過我的歲月,我觸摸你的年華,彼此光陰不負。
十六紅橋夾兩岸,好一副人間盛景。
……
隔日一早,謝傅稍微打聽之後便前往烏衣巷。
來到烏衣巷方才知道王閥之家不是想象中那麼回事。
王閥之家就是烏衣巷,烏衣巷就是王閥之家
王閥並不僅僅是一座高門大府,而是一座小城,宛如伍子胥初築時的闔閭大城。
百千家與王閥有關的人都住在這個地方,王閥的家眾家臣,王閥的奴婢下人,受雇於王閥與王閥息息相關的百姓都住在這片地方,雖是異姓卻均把自己當做王家人。
這大街南北交叉就有二十餘條,這小街小巷更是數不勝數。
每家每戶置於其中有如圍棋之局,每條大街交叉相隔出為一坊,而每一坊多則近十戶,少則兩三戶。
有坊百數,這麼一算豈不是有數百戶人家。
這讓謝傅感覺王閥就像一個置身於市井中的皇宮,所有的一切人都與王閥息息相關。
這數百戶人家就是王家子民一般。
不愧是南地冠族,這已經超出謝傅認知,占地寬廣的澹台府與之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走著走著,謝傅竟迷路了,找了個人詢問王府怎麼走,卻被告知這裡就是王府。
這裡分明就是大街之上,怎麼就是王府。
偏偏每個人都是如是回答。
謝傅啞然失笑,隻得改為問道:“我要拜見王婉之,如何前往。”
回應的卻是均是怪異的眼光。
終於得到一個好心大姐的回複:“沿著北七街一直走,經過青龍坊、升平坊、崇賢坊……就到了婉園,小姐平日裡居住在婉園。”
哦,總算有點門路,謝傅像個初次進入皇宮的人按照好心大姐所指在這大街小巷兜兜轉轉著,隻感覺比走到皇帝寢宮還要麻煩。
總算找到婉園,園門如府門卻門庭緊閉。
謝傅朝門庭牌匾看去,寫的正是婉園兩字。
謝傅剛剛在門口逗留,便疾步走來一個身穿烏衣服侍的男子,麵容冷峻,腰揣佩刀,類似家衛一類。
謝傅見此人步履沉穩,卻非一般普通侍衛,應是武道中人。
這名男子直接驅趕:“速速離開,此處不準逗留。”
謝傅直接道:“在下謝傅,前來拜訪王婉之,請代為稟報。”
“放肆,小姐名諱豈容直呼。”
謝傅不禁訝異,這人是蠢嗎?至少也應該稟報一聲啊。
便在這時,傳來一把有點熟悉的聲音:“蘇州朱家朱九春前來拜瞻王家小姐。”
朱九春?
謝傅望去,不是朱九春又是何人,他穿上一件雍容華貴的服侍,服侍上還有蘇州朱家身份標識,身後跟著一眾家仆,個個不是凡輩。
那名與朱九春交談的烏衣衛一般冷冽口氣:“速速離開,此處不準逗留。”
連堂堂的蘇州朱家公子都吃癟,謝傅倒也立即心理平衡。
仔細想來,王婉之作為王家小姐,直接拜訪卻是有點不太恰當,這後門走不得,還是走正門吧。
這會倒是有點後悔沒有拿林初溪的引薦信,他和王婉之雖然認識,可是根本見不到人啊。
沒有人引薦帶路,連正式登門拜訪都找不到門路,這見王婉之比見公主還要困難。
兜兜轉轉,不知不覺卻又繞到這烏衣巷外圍,謝傅不禁感歎真是個迷宮。
這時看見一個身穿王家內仆服侍的中年人正在張貼紅紙大字,謝傅好奇上前,隻見紅紙上寫著:重金聘廚,禦廚優先。
聘請個廚師,都要禦廚為標準,真是底氣十足。
謝傅朝紅紙底部瞥去,果真落款王府。
紅紙告示剛剛貼上便陸續有人圍了上來。
隻聽兩個漢子聊了起來。
“這上麵寫的是什麼?”
“太監招募。”
謝傅聞言立即啞然失笑:“這又不是皇宮,找什麼太監。”
那人應道:“怎麼沒有,上回就招太監。”
謝傅聞言一訝,這麼離譜,難道這王府之內美眷無數,王家家主也有皇帝擔憂,又或許是什麼特殊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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