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海的淵塵會阻滯一切,包括感知、視線和聲音。
但這個來自黑霧的聲音卻如暗獄洪鐘,幾乎震蕩著整片天地。百裡之內的玄者無不驚然駐足,轉向聲音的來源。
“那是……什麼?”
“霧皇?什麼霧皇?”一個又一個的玄者驚愕的看著那片昏暗的蒼穹,心間莫名。
深淵隻有一個皇,那就是淨土之上的淵皇。
淵皇之外,從無人敢以“皇”字自稱。
更有一群群的玄者迅速靠近,想要親眼目睹這片異象的來源。
前方翻滾的是隻存在於極深處的濃鬱淵塵,不過這還不至於對畫清影造成威脅感。但她的月眉一直蹙下……那是一種隱隱的不安。
而更讓她不安的,是她找不到這種不安的來源。
“姑姑?他說……霧皇巡海?是什麼意思?”畫彩璃問道。依然隻有驚異,沒有畏懼。
“霧皇……霧海的皇?”畫清影輕吟。
此世能對她造成威脅者,淵皇之外,唯有六國七神和淨土四神官,她無一不熟知。
而哪怕這些人,也斷不敢以“皇”字沾身。
但畫清影在輕念之時,眸中依然唯有冰冷,毫無諷意。
因為淵塵不可馭。強如真神,雖可依仗龐大神力將淵塵做到近乎絕對驅散和隔絕,但斷無可能讓淵塵如此乖順的聚攏……還是這般的濃度與規模。
無上淵皇,也從未聽聞有此能耐。
“彩璃,走。”
她抓住畫彩璃的手,轉身便離。
若是孤身一人,她必定一探究竟。
但畫彩璃在側,那隱約的不安,超脫認知的異狀,都讓她毫無猶豫的選擇退離。
以她的認知,也從未聽聞什麼霧皇。這九成九是有人在裝神弄鬼。但能讓她都有一線不安……她便絕不會讓畫彩璃涉險。
“啊?”畫彩璃明顯愣了一下,她這才注意到姑姑的神色,立刻隨她退離。
但,無知者無畏,無畏者無懼。
越來越多的玄者被吸引而至,隨之響起的,是一聲重過一聲的嘲諷戲謔之音。
“霧皇?淵皇之下,誰敢稱皇!不要以為身在霧海,就可以肆無忌憚。”
“嗬嗬!搞一坨濃霧裝淵塵?這種嚇唬小孩子的伎倆我三十歲就不屑再玩弄,你這是準備聚集一群人看你笑話,然後笑掉一地大牙嗎?”
“裝神弄鬼?嗬……以皇自稱,簡直自掘墳墓!”
厲喝聲中,一人忽然出手,一道雷光直射濃霧,紫雷劃破暗空,嘯聲駭魂,臨近之時已化千丈紫雷,直轟而下。
這般威淩,赫然是半步神滅之境,駭得一眾玄者驚心咋舌。
轟嚓!
雷光炸裂,紫霞映空。本是準備看哪個小醜敢以“霧皇”之名裝神弄鬼的眾玄者忽然齊齊呆愕。
雷光轟落之處,那本該被瞬間湮儘的濃霧,竟隻是在力量爆發處稍稍斷裂分散,然後又緩緩重聚,短短數息便已歸於原態,其色其形毫無變化。
仿佛那一道轟雷,僅僅是一道毫無威力可言的濃鬱紫光。
出手的玄者道骨仙風,身後跟隨著數十弟子,顯然是一宗的宗主或長老。此時他手臂停滯半空,神情定格,仿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陡然而至的死寂之下,視線中的黑霧忽然扭曲,在最上端,緩緩映出一雙灰暗的眼瞳。
這雙眼睛由霧凝成,不斷扭曲變幻,本該徒有其形。但所有臨近之人,竟都無端的有了一種無比真切的被盯視感,讓他們呼吸驟止,魂海痙攣。
徹骨的寒意在脊骨竄動,一種難言的恐懼感更是在全身上下快速蔓延。
“那……那……那究竟是什麼……”
“不是霧氣?難道……真的是……淵塵?”
“怎麼可能……真神也隻可驅散……怎可能有人可駕馭淵塵……”
未知是最大的恐懼,尤其是這種未知活生生的呈現於眼前。
在他們尚未來得及對這種陡生的恐懼做出正確的反應時,那個恐怖的聲音已再次響起:
“吾為統禦霧海之帝皇,從不欲與凡靈相近。”
“汝等區區賤靈,竟敢犯吾皇威,罪不可赦,當賜死劫!”
其怒不盛,卻字字裂膽寒魂。
最後一字落下之時,龐大的黑霧忽然崩散,快速的四逸而去。
一個完全被淵塵籠罩,不被任何人察知的黑影也隨著逸散的淵塵無聲匿於黑暗。
這一刹那,正帶著畫彩璃飛離的畫清影瞳孔驟縮,猛然回首。
這個氣息……
先前那股淵塵太過龐大與濃鬱,連她的神識都一時無法完全穿透。
而此時那股淵塵離散,其下方所掩的大地,那一縷氣息幾乎如寒刺般貫穿她的神經。
轟!!
大地崩裂,一個巨大的黑影破地而出,怒嘯震天。
畫清影回眸之時,正是它破地而出的刹那。
其身似麋,其尾似龍,其首似獅,巨大的獨角似乎足以撕天裂穹……
始…祖…麟…神!
這隻始祖麟神……或者說深淵麟神,畫清影一點都不陌生。
它是始祖麟神被淵塵完全侵蝕後化作的淵獸,六神國皆知它的存在。經常深入霧海的她曾數次遭遇,並拿它練劍。
她奈何不了始祖麟神,始祖麟神也奈何不了她。
但此刻再次遭遇這隻始祖麟神,她心間簡直萬重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