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燁還在震驚中，林海匆匆趕來了，行了一禮後，賈代善衝他招手，讓他也走到跟前來：“如海，你過來，我膝下統共就三個嫡出的兒女，在三人中，敏兒最是聰慧，我也最是疼她，現在她已是你林家婦，日後定要好好待她。”
林海行了一大禮：“這是自然，當初的諾言，海一直不敢忘。”
賈代善手一揮，“你是君子，你說的話，我信。”隨即就有管家捧著三個匣子上來，“這兩個是我給你們夫妻兩個的念想，這一份是我這個外祖父給燁哥兒的一點心意。”
這話一出，林燁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妒恨的視線，他看了過去，是一個滿麵雍容的婦人。
這個年紀，多半就是那位生了賈寶玉的王二太太了。
這三個匣子都很小，裝不了什麼東西，所以裡麵大概率是清單，以外祖父國公爺的身份，想必好東西少不了。
這是給外嫁女的東西太多，她心裡不樂意，又不敢抗議，所以就專挑軟柿子捏了？
林燁在心裡記下了這張臉，打上了警戒的標簽。
據他模糊的印象，這位可不是什麼好人。
這三個匣子賈敏看也不看，拒絕：“父親，我已經拿了許多東西了，留給哥哥和侄兒吧。”她出嫁時的十裡紅妝至今還被人津津樂道。
這時史氏忍淚出聲了：“敏兒，你就收下吧，這是你父親的一片心意，你哥哥侄兒也有的。”
不等賈敏再說什麼，林燁懷裡被榮國公塞了一塊玉佩，然後周圍一堆人都被趕了出去，隻留下賈赦、賈政和林海、王子騰四個人，其他人離開了房間，來到外麵的花廳。
來到這裡坐下，大家都沒有什麼心情說話，不過林燁作為第一次見麵的晚輩，還是被史氏、王氏塞了見麵禮。
史氏送的是一個鑲滿了寶石的瓔珞，王氏送的是一塊玉如意。
林燁有些意外的看了這玉如意一眼，剛剛她那眼神恨不得他沒出生，沒想到一回頭送的見麵禮還不差。
賈敏這個姑姑第一次見賈璉，也要給，不過她來的匆忙，沒有提前準備，她就把自己隨身帶著的玉佩塞到了他的繈褓中，憐惜地看著他，這個侄兒以後的路不好走。
很快，賈赦、賈政、王子騰出來了，這回林燁仔細打量了他們。
這個是紈絝賈赦？
這個是偽君子賈政？
彆的暫時看不出來，長相是真可以，現在失魂落魄也是美男子。
至於王子騰，虎背熊腰，典型的武將。
林燁的視線透過他們，看向他們身後，不知道外祖父隻留下他爹一個人是要說些什麼。
沒多久，他爹也出來了，然後把大家都叫了進去，賈代善摸著賈珠的腦門，把他眼角的淚擦掉，又想起了他那聰慧夭折的長孫，長歎一聲：“以後賈家就靠你們了。”
說完，他戀戀不舍的看了一圈子孫，閉上了眼睛。
一片死寂，良久，旁邊伺候的人顫抖地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然後猛地跪地，磕頭大哭：“國公爺去了——”
這一下，就像是打破了什麼開關，哭聲四起，史氏向前走了一步，身體晃了晃，隨即向後倒去，周圍的人連忙撲上去防止她摔倒，一陣兵荒馬亂中，林燁被奶娘抱著，跟著父親回了家。
在車上，林海臉色凝重，林燁看在眼裡，實在好奇剛剛外祖父叫他說了什麼，“啊!啊！”
喊了兩聲，林燁自閉了，他什麼時候才能說話啊？
聽到他的聲音，林海回過神來，摸了摸他的臉：“燁哥兒在問你母親嗎，她要留下來幫忙處理後事，燁哥兒聽話，接下來父親和母親都很忙，你去祖母那兒吧。”
這時候林燁犯困了，“啊”了一聲當做回應，就睡著了，等他醒來，已經連著奶娘和慣用的東西被打包送到祖母的院子裡來了。
然後陸續從祖母和嬤嬤的對話中得知，他外祖父的喪事極儘哀榮，場麵浩大，十分體麵。
這也代表著忙碌，等他爹娘回來的時候，都瘦了好幾斤，而榮國府的女眷全都累的病倒了。
賈敏回來也喝藥躺了兩天，然後才來老太太的院裡抱著兒子不撒手。
老太太見她這樣，擺了擺手：“你抱燁哥兒回去吧。”
雖然她也很想把孫子留在自己膝下，但她也是從兒媳婦過來的，當初她婆母沒有讓她和海哥兒母子分離，現在她也不會去做這個惡人。
賈敏立刻行禮道謝，她確實有這個擔憂，彆的不提，她娘家那邊這種情況再常見不過了，她大哥就是在祖母跟前長大的。
賈敏想要親自抱兒子回主院，結果因為兒子體重增加，她這陣子又累，體力不支，抱了一小段路就不得已讓奶娘接手，她笑著點了點林燁的鼻尖：“燁哥兒，娘抱不動你了。”
這是喜事，兒子長的就像福娃娃，讓人愛不釋手。
林燁裂開嘴笑：“啊啊。”
他隻恨自己長得太慢，身體不受控製、無法說話表達自己訴求的日子，太漫長了。
回到主院，賈敏看著房間裡娘家給她的諸多陪嫁，抱著林燁又哭了一場：“可憐我的燁哥兒，隻見了你外祖父一麵，就再也見不到了，你沒有外祖父了。”
她也沒有父親了。
“你兩個舅舅如今去了金陵，也不知道他們這一行路上是否順利。”
聽到這裡，林燁把手伸出去貼上她的臉，好像在安慰她。
他知道親人離世的感覺，在末世中待了這麼久，他已經麻木了，因為他成了家人中活到最後的那個人，隻是他也沒有活到曙光來臨，在喪屍圍城中，和喪屍王同歸於儘了。
賈敏感覺到了他的情緒，看他的目光柔和的不像話，“才這麼點大就會心疼我了。”
旁邊就有機靈的陪房嬤嬤開口，“我們少爺孝順，太太你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她頓了頓：“而且姑娘你彆擔心，我們大爺繼承了爵位，二爺有了聖上的恩典，也得了個官身，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嬤嬤這話就是安慰了，隻說好的，不說壞的。
他們榮國府大爺這一回雖然是繼承了爵位，但原本他可以是當侯爺的，他的字是“恩候”，現在卻隻是一個一等將軍，因著曾經做過太子伴讀，仕途基本沒了，二老爺得了官身不假，品階卻不高，隻是一個六品的工部主事，他又不比姑爺是正經一甲探花出身，日後升遷不易。
榮國府還是榮國府，卻不是原來的榮國府了。
這些道理，賈敏不是不懂，隻是現在聽到嬤嬤這麼說，心裡還是好受了些。
她知道，要不是緊急關頭父親有功勞在身，把他們家從懸崖口拉了出去，不然那些抄家滅族的指不定就有他們。
現在她爹去了，娘家在京城中的地位下跌，卻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