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小官吏升遷到九品,在楚鴻的職權範圍內。
實在不行,先上車後補票也是一樣的。
先占著實權大的官位,其他的日後再說。
這叫什麼來著?
權力大小都是為杭州百姓服務
楚鴻輕輕吹了一口杯裡的茶,看著手上的一份官員介紹忽然有些興趣。
“鄭斌?”
為官清廉,曾向刑部官員學習過專業的審判方式,行事果敢,嚴厲執法,不懼豪強
豁,這是一個相當有意思的酷吏,也可以做正直的言官的人啊!
有意思!
不過,二十一年前的二甲十一名,十五年前就是常州通判,十五年過去,你告訴我他現在是溫州通判,十五年未升一級?
在這十五年期間輪值了好幾個州,又是有翰林經曆的官員,這玩意就算是熬資曆也可以升了吧?
楚鴻品了一口熱茶,鄭斌這種狀態實在太好猜了,一看就是得罪了大人物,讓人按著不讓升遷,讓他履曆好幾個州,有那麼一點升官的希望,偏偏又一次次的踐踏。
如果沒猜錯,他這溫州通判在溫州肯定也沒什麼實權,絕對是被人給架空了。
畢竟,明眼人一看就是得罪了大人物,小官小吏也不敢跟著混,沒人可用,不被架空才怪。
無依無靠,無能為力,無依無助,那就更有意思了!
“陳奇。”
“下官在。”
一個正整理賬簿的官員連忙小跑著上前,這是杭州的推官,正七品官員,並不是大家族出身,也並沒有什麼背景,徹徹底底的耕讀之家出身,為官也算是清廉正直,楚鴻覺得還行就留著暫時用了。
“你可知這鄭斌的事情?”
楚鴻示意陳奇自己倒茶,陳奇連忙有眼見的為楚鴻添上茶,順帶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鄭斌,可是常州通判?”
“正是!”
“鄭斌是事情還得從十三年前他得罪富弼富大相公說起,當時的他”
沉香微燃,暖光搖曳。斑駁的屏風上刻畫著山水人物,歲月的痕跡讓它更添幾分滄桑美。
窗外的梧桐樹葉輕搖,一縷縷清風自窗欞縫隙透過,風拂過薄紗帷帳,輕輕掠過檀木案幾上的宣紙和墨硯,讓人心底舒暢。
楚鴻捧著熱茶,靜靜傾聽陳奇的訴說。
約莫過了兩刻鐘,楚鴻大致清楚了事情的走向,嘖嘖稱奇,“也就是說,這鄭斌為貧寒之家出身,為官清正廉潔,在能力上也是極為了得,可惜卻不怎麼會說話。
當時富大相公替陛下巡查八省,到了常州的時候一群人宴飲招待,鄭斌上去說吉利話,怎料話說的不夠圓滿,說的也有點多,其中有一句說的是祝願富大相公的公子進士及第?”
“正是如此。也正因此,當時巡查八省的富大相公當眾發怒,狠狠的怒斥鄭斌好的不學,偏學些迎合上意的媚上手段,不走堂皇證道。當時,硬生生的將宴會變為了批評鄭斌的宴會。”
陳奇也有些唏噓,誰能想到一個二甲前列走過翰林路的官員居然毀於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楚鴻仔細想了想,“富大相公巡查八省嘶如果沒記錯,那一年他尚未入閣,為了爭一個閣老的位置,他和當時的吏部尚書鬥法,被人嘲諷斷子絕孫?”
“正是那一年。”
推官陳奇連連點頭。
“這樣啊!據說就是因為被罵斷子絕孫的事情,官家召見安慰富大相公,這才有了君臣對話,讓官家明悟了解了富大相公。富大相公自此獲得巡查八省的機會,就此入閣拜相。”
楚鴻笑嗬嗬的品了一口茶,關於富弼君臣對話的事情,汴京有不少傳言和版本。
嗯最流傳廣的版本是官家也無子,君臣相惜。
“但這種涉及大人物的私密消息,富大相公知曉,兩浙路的大多數官員卻並不知曉!”
推官陳奇微微搖頭,這種私密的事情,一般的州郡官員又哪裡能知道呢?
甚至,也正是因為鄭斌這事,兩浙路的官員才都知曉富大相公無子這事。
也因此,兩浙路官員莫名的都比較關注大人物的子嗣情況,就怕重蹈覆轍。
楚鴻微微搖了搖頭,這能怎麼說呢?
鄭斌這人運氣不好,不小心說了一些貼臉開大的吉利話。
這個時代,文氣鼎盛。
那鄭斌說的祝願富大相公的公子進士及第的話也沒什麼問題,這句話本身也是相當不錯的吉利話。
結果,誰能想到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沒有子嗣呢?
這一來,簡直是火上澆油,富弼心態崩了直接怒斥謾罵
“可是,富大相公心胸也算是寬廣,不至於將人一生的仕途都給毀了吧?”
楚鴻有些疑惑,這種一時的氣話謾罵,等過了那一段時間也就過了,怎麼直接追究一輩子?
“富大相公此後便入閣拜相,日理萬機,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事。”
陳奇微微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是真的難辦。
楚鴻了然,當即點了點頭。
富弼不追究,也沒有提起這事,要麼是他故意不放過,要麼就是真忘記了。
可這兩樣無論是哪種,都意味著鄭斌仕途儘毀。
富弼記仇在心自然不用多說,誰也不敢提拔任用鄭斌。
富弼真忘了其實也是一樣的結果,富弼固然不會追究,但這不代表他手底下的那些門生故吏願意用鄭斌。
這都貼臉得罪自己一方的老大了,下麵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冒著風險任用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富弼的人都不主動任用鄭斌,其他派係的官吏更不可能冒著得罪富弼的風險去撈鄭斌,一來一去鄭斌前程肯定沒有了。
這樣一來,這鄭斌但凡想要仕途恢複正常,就兩個辦法,一個是富弼想起了這件事情親自下令撈,一個是其他派係的核心人物撈。
富弼撈人自然不用多說,解鈴還須係鈴人。
其他派係的核心人物撈人的概率也基本上等於沒有,這天底下有資格頂著富弼的壓力撈人的也就那麼些人。
一個派係真正的核心人物兩隻手就數得過來,而這些人要麼身居高位,要麼是下一代的代表人物。
身居高位的那幾位十幾年都不一定到地方上一兩次,下一代的代表也就那麼一兩個,基本上都是在自己派係的地盤撈政績,天底下仕途失意的人多了去了,哪裡會認識區區一個鄭斌?
更遑論敢用是一說,權衡利弊之下願意用又是一說。
“你覺得富大相公是忘了這事,還是默認了這事?”
楚鴻望向陳奇,想聽聽他的看法。
“暢所欲言!”
“下官以為,當是忘記了!”
陳奇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有道理,讓鄭斌來見我。”
“是!”
陳奇早就預料,知道這位估計是看上了鄭斌,心底不由得有些羨慕,羨慕過後也有些欣喜和慶幸,近水樓台先得月,自己抱大腿的時間也不算晚。
沒有任何猶豫,陳奇立即退下,放下手裡的公務立刻去辦知州大人的吩咐。
楚鴻端著清茶微微笑了笑,這陳奇倒也還行,看看後麵表現怎麼樣,要是真不錯,倒是可以適當培養提拔一番。
至於這個鄭斌,這得看能不能收服,要是能收服,那鄭斌也是值得重點培養的人。
畢竟,這種經曆過失意的人絕對會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伯樂。
這種人,往往也是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