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
氣氛沉重,如久旱逢甘霖的大地,鬱鬱沉沉。
不少人悄咪咪的望向第一排的楚鴻,暗暗驚駭。
有些事情,自然是瞞不過有心人的。
更何況,太後並沒有阻止事情的傳播,仿若刻意等待著辯駁。
禦座上,趙宗全隱晦的和外甥相視一眼,示意放心施為。
太後來者不善,又是裁判下場打比賽,要是外甥實在頂不住,作為裁判的他將親自下場。
簾幕後,曹太後冷冷的望向楚鴻的方向。
片刻,曹太後見遲遲沒有正式上朝,當即提醒,“皇帝,臣工們都到齊了吧?”
趙宗全望了望簾幕,又望向文武臣工,“咳咳諸位愛卿可有事上奏啊?”
寂靜無聲。
根本沒有人主動上奏。
甚至,就連一向遭受孤立的齊衡,也沒有上奏言事的動作。
但凡稍有門路的官員,都知道今天究竟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一些人可能有些急要的事情,卻也暗自將事情拖延。
今天,不是一般人能參與的。
要是真的論起,怕也唯有多年前富大相公、韓大相公逼宮能相媲美。
但,相比於那一次的多位內閣大學士齊齊逼宮,文武臣工集體默許,這一次是一對一。
難度究竟是誰高?不太好說。
寂靜。
莫名的安靜。
楚鴻靜靜矗立在第一排,也沒有主動上奏,主動辯駁的意思。
“嗬!楚卿可有上奏?”
太後主動發問了,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臣昨日已然有奏疏,卻不知大娘娘是否看過。今日,臣也早有稿腹,大娘娘若要臣奏,臣便奏;若大娘娘不要臣奏,臣便不奏。”
楚鴻氣息平和,話語也莫名淡然,絲毫沒有上奏的緊張樣式。
“哦?”簾幕後的曹太後微微抬眉,“本宮也看了楚卿的奏疏,些許不解,可能解惑?”
“若大娘娘不怕花時間,那臣自然是願意說的。”
楚鴻目光一凝,辯論前有點想喝茶,“臣有些口渴,容臣冒昧,大娘娘可否賜臣一盞茶?”
這話其實不是一般的冒昧,也不太符合禮製。
但,哪怕是一向守規矩的齊衡,那些多年為官的老禦史,也都識相的沒有站出來指正怒斥。
“好,來人,賜座!”
太後也不著急,她的心莫名有些淡然,耐心高了不少。
太後這話一出,趙宗全當即示意親信遞茶水。
太後的茶,他可不敢讓外甥喝。
這時,兩個紅紫袍太監也端著椅子到楚鴻的位置。
楚鴻端著清茶,指著大殿中央,“放到那裡吧。”
兩個太監拿不準主意,一邊抬起椅子,一邊望向簾幕處。
趙宗全當即從禦座上起身,朝著簾幕微微躬身,“大娘娘,既然是解答疑惑,那要不就搬到中央吧,也好讓大娘娘不必轉頭,可以看清鴻兒。”
“可!”
看太後答應,趙宗全這才又坐回禦座。
楚鴻也恰好一口將茶抿下,將杯子遞給那兩個放椅子的太監後,端正坐下。
“大娘娘要問什麼,臣定然知無不言。”
不少人呼吸都屏住不少,氣氛也有點壓抑。
這種君臣對峙,太少見了。
“何為君?何為臣?”
太後問了第一個問題,語氣並不明晰。
“皇帝為君,餘者為臣。”
楚鴻細細想了想,慎重作答。
那封《治安疏》,他特意留了一個心眼子,主動送了一個天大的命題破綻。
但,他不確定太後會不會踩。
要是太後踩,那他必贏。
要是太後不踩,他隻能保證不輸。
曹太後又緊接著問話,“太後可為君?”
“於皇帝,太後為臣。”
楚鴻微微皺眉,明白曹太後是想用君臣大義來壓自己。
不等楚鴻有過多思量,曹太後的問話緊接而來,“楚閣老,太後可為君?”
重複的問答。
“後宮不可乾政。”
楚鴻沒有明確答複。
要是太後三問君臣,他也唯有捏著鼻子認了。
大不了先天低一頭。
沒辦法,太後為君,這也是事實。
不認,那就是詭辯。
詭辯可能贏,但不可能讓大多數人認可。
這一次必須是贏得光明正大。
曹太後在簾幕後笑了笑,也不急於君臣之說。
她很清楚,君臣之道並不難辯駁。
這些文人的嘴皮子,真辯論起來,沒人辯得過。
不過,單方麵的問話不一樣!
“太後可為君?”
三問。
“為君!”
三答。
“楚卿熟讀史書,可否說說華夏三代以下的賢太後首推何人?”
曹太後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當即問起了彆的問題。
這是她找到的破綻。
楚鴻的那篇文章可不止說了皇帝,更多的話語其實集中於曆代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