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困惑地說。“我真的不明白,卡裡爾。你你的倒計時沒有了,你還說,火焰已經被點燃了,你說那個辦法會逐漸自己浮現可你現在”
可你現在為何還是如此悲傷?
“是因為我想要一把刀嗎?”
他低下頭,然後又抬起,小心翼翼地問:“我不要了,可以嗎?”
卡裡爾平靜地凝視著他。
他不回答,亦不做任何反應,隻是凝視。然後,他說:“不,這和你的刀無關。”
他笑起來,幽魂緩慢地瞪大眼睛,發現那個熟悉的卡裡爾又回來了。
“好吧。”他笑著說。“好吧,唉,幽魂。”
他歎息。
“多謝。”卡裡爾誠摯地說。“謝謝你。”
一個肉鋪店主的死在昆圖斯內算不了什麼。在下巢,每天都有人死,為何不能是一個肉鋪店主呢?
卡裡爾知道他們不會在意。
大清洗即將到來。哪怕有人想要在意,也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讓自己忘掉所有事。
他歎了口氣,和往常一樣坐在庇護所的邊緣吃著營養膏。幽魂去巡邏了,比以往要積極不少。他平日裡做這件事就已經非常自覺,今天卻顯得更加熱情。
卡裡爾知道原因,他有一些細碎的證據可以用來拚湊。比如他的失控,比如哈坎的臉,又比如幽魂說他不想要那把刀時的神情。
他會將這些事永記於心。
不過他現在更想知道的事,是上巢的其他貴族們到底會作何反應?
這點很重要,這點,關係到後續的所有事。
卡裡爾麵無表情地吃下營養膏,開始思考另一件事。
那位普羅米修斯說他會帶著幽魂,或者說,他會帶著康拉德·科茲的兄弟們抵達諾斯特拉莫。
卡裡爾不知道他們何時會來,但他很清楚一件事。
那位普羅米修斯八成不會是一個普通人。
證據如下。
第一,他的記憶,以及他在記憶裡向著卡裡爾展示的東西。
第二,幽魂的力量。
一個一歲半大的嬰兒,能揮手就撕碎裝甲車,可以在黑暗中以常人絕對無法察覺的速度輕易地閃轉騰挪,自愈速度快到驚人——所有能被看見的傷口都可以被愈合。
這不是對於嬰兒的定義,實際上,如果拋去一切,讓卡裡爾來用一個詞指代幽魂,他會選擇‘武器’這個詞。
而那位普羅米修斯自稱為幽魂的父親。
什麼父親會讓自己的兒子成為武器?又是什麼父親,能讓自己的兒子成為一把這樣的武器?
但是,問題就出在這裡。
如果那位普羅米修斯隻是單純地將幽魂視作武器,他又為何要在幽魂的大腦中安置那些知識?還有那種天生的正義感,這一切都疑點重重。
再者,普羅米修斯
盜火者。
卡裡爾眯著眼睛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思考逐漸變得緩慢且慎重。他意識到,那些帷幕後的東西當時所表現出的反應不像是在說謊。
真有趣,一個盜火者。一個被帷幕後的東西畏懼的盜火者,一個能隔空對話,甚至複活我、乃至於改變我的盜火者。
普羅米修斯盜火者,背叛諸神的神。
神
算了。
想這些也沒有意義,根本就不知道他何時會來。
還是專注著做好眼前的事吧,卡裡爾,比如吃完你的食物,然後去逛一趟上巢然後去觀察那些此前曾駐足停留觀看過貴族屍體的工人們現在過得如何
火苗是需要嗬護的。
然後,然後
他緩慢地歎了口氣。
總是有然後。
總是習慣將所有事都計劃好再行動,但計劃卻永遠趕不上變化。你本打算給將那些礦工安置在城區的另一端,但卻在做這件事以前就殺向了上巢
現在,他們死了,卡裡爾·洛哈爾斯。
這是你的責任。
承認吧,你就不是一個喜歡嚴格遵守計劃的人。你本來打算炸掉上巢一死了之,結果卻被幽魂改變了主意。你點燃了火,但你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讓這火焰越燒越旺
卡裡爾苦笑著低下頭。
“還真是紙上得來終覺淺。”他喃喃自語。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他這樣想著,隨後緩慢地站起身,決定將剩下的營養膏留到幾個小時後再吃。
反正它也壞不了。
五分鐘後,他離開了庇護所,去往了上巢。
而在八個小時後,他會產生一種將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這句話紋在身上的衝動。至於那盤留下的營養膏,他應該是再也沒有機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