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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斯特在睡夢之中驚醒,她的骨骼、肌肉與皮膚都在一齊震顫。她睜著眼睛躺在臭烘烘的獸皮上,過了一會才意識到這不是她的錯覺,因為岩壁也在震顫,有砂石落下,灑了她一臉。
她猛地坐起身,感到一陣惱怒。火把燃燒,動物油脂的氣味仍然明顯。而卡雷利安則仍然停留在那片岩壁上,倚靠著它,仿佛它才是他的雙腳。
他們全都醒了。
「怎麼回事?」有人低沉地詢問。「奴隸主們打算來幾次罕見的夜間角鬥嗎?」
「他們在晚上有舞會要開,可沒空來管我們。」另一個人粗俗地大笑起來。「這幫應該被掏空內臟扔進泥巴裡的雜碎。」
岩洞中陡然爆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大笑,角鬥士們向來如此,他們的言語是他們唯一能夠傷害到奴隸主們的武器。所以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會學著使用並精通它,無論他們過去來自何方。
角鬥士的孩子、來自森林的孩子、來自沙地、火山、綠洲、平原的孩子......不論年齡,不論性彆,他們將言語變成盔甲與武器,然後挺起胸膛,在奴隸主們的注視下一個接一個的赴死。
無人可以逃脫。
至少在克萊斯特的記憶裡沒有,她已經在這個角鬥場裡待了三年,三年裡,沒有一個角鬥士活著走出去過。他們要麼被沙坑掩埋,要麼就是葬身於野獸之口。
討論持續了一陣子,粗俗的笑話與冷嘲熱諷也持續了一陣子,岩洞裡鬨了起來,但卻沒有衛兵前來阻止。
這點很奇怪,在過去,那些高騎兵的狗腿子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耀武揚威的機會,他們會尋求一切機會來折磨他們,其中就包括夜晚的喧鬨。
岩洞內逐漸變得安靜了下來,他們都意識到了不對。
克萊斯特看向那個閉著眼睛靠在岩壁上的男人,輕聲開口、詢問:「卡雷利安,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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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卡雷利安閉著眼睛,如此回答。「但我建議你們都安靜下來,保存體力......」
他的建議很有效,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這個岩洞裡最開始有八個人居住,三天前的那場戰鬥死了六個,而現在則又補充了八個進來。
除去閉著眼睛的卡雷利安以外,其他人都睜著眼睛,在黑暗中彼此對視,無聲地交談,就連克萊斯特也是一樣。
——但她並沒有在思索岩壁的震顫,她是在想那時不時從地底傳來的怒吼。那張猩紅的臉的主人在幾個小時以前曾對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則將這當成了一種榮耀。
安格朗。
她默念著他的名字,感到一陣不寒而栗。看台上的觀眾興奮地稱呼他為安格羅尼厄斯,又或者是不敗者,但是,又有幾個人真的在乎他到底叫什麼?
她躺在獸皮上,凝視著岩壁,思索著這一切,感到一陣可怕的迷惘。不過,這
種情緒並未能持續太久。
一陣低沉且尖銳的聲響突兀地響起,在所有人的耳朵裡製造出了令人難以忍受的可怕噪音。但他們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便陡然感到地麵上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震動,儘管隻有一瞬之間,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它。
「什麼東西?」有人在黑暗中問。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沒有人有答案。
岩壁是封閉的,如果大門不被拉開,就沒有其他任何手段可以看見外界。如果不是位於岩壁頂端的通風口會有光線灑下,角鬥士們甚至可能無法分辨白天與黑夜。
他們屏氣凝神地等待了片刻,想知道角鬥場的衛兵對此會做出何種反應,但他們卻沒聽見那標誌性的叫罵——實際上,他們聽見的,是人類的慘叫聲,以及一種接連不斷響起的沉重聲響。
討論再度開始,人們七嘴八舌地給出了他們自己的見解。
有人說是政變,畢竟這裡是戴舍阿,努凱裡亞的首都。有人說是死去的角鬥士們來索命了,說的煞有介事,說到最後,甚至用他那破鑼般的聲音喊起了複仇二字。
簡短而有力,撞在岩壁之上,仿佛某種古老的回響。
他們很激動。克萊斯特想。
來自森林的孩子跳下了她已經被砂石布滿的床鋪,來到了沉重的精鐵大門前。她將耳朵貼上,仔細聆聽。
在這一刻,有諸多隱秘的聲響古怪地傳遞進了她的耳朵,最明顯的一種是衛兵們的慘叫和警報聲,然後是他們的武器開火的那種低沉的嗡鳴。
可是,除此之外呢?
她還聽見那沉重的聲響,以及許多個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聲。它們整齊地簡直令她感到驚愕——到底是許多個穿了盔甲的人在行動,還是一個長了許多隻腳的人在行動?
她沒能得到答案,因為僅僅兩秒後,便有一陣爆炸將她徹底地掀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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