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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機的舷窗外一片黑暗,它那環形的邊緣上有十二顆鉚釘正在閃閃發光,負責這艘穿梭機內部裝潢的藝術家們連它們也沒有放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負責程度簡直堪稱喪心病狂。
一隻蒼白而修長的食指則在此刻劃過了舷窗的表麵。看著這一幕,突兀地,科拉克斯心中湧起一片寒冷。
這種不真實的虛幻感知源於何處?他沒有答案。
他凝視著那舷窗,視線突然模糊了一瞬間,當他的視力恢複時,那隻手指的主人卻已經不在原地了。
科拉克斯無聲地繃緊肌肉,轉過了頭。此時此刻,卡裡爾已經站在了他身側,正依靠著艙壁站立,姿態悠閒而放鬆,看上去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
但他開口時,聲音卻有如燧石相擊。
“你父親想讓你參與進一場戰爭。”
卡裡爾以一種堪稱全然抽離的態度,語氣漠然地敘述了起來。
“他想讓你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正義的化身和雙手染血的劊子手,這場戰爭會波及無數個像呂凱烏斯這樣的星球。有時,伱會成為拯救者。但大多數時候,你都是那個和正義背道而馳的人。”
“更關鍵的一點在於,科拉克斯大人,你沒有選擇的權力。你看上去有,但你其實沒有。”
基因原體臉部的線條悄無聲息地繃緊了。
他沒有顯露出怒氣,雪花石膏般蒼白的皮膚上卻恰到好處地湧起了兩抹赤紅,儘管如此,他卻還是沒有作出任何回答,隻是默默地等待後續。
“而我相信”卡裡爾終於轉過頭來,他的視線是那麼冰冷。“他大概已經和你談過這件事了。”
科拉克斯終於給出了一個聲音,低沉地像是某種回響:“是的。”
“那麼,你怎麼想?”
短暫的猶豫後,科拉克斯決定誠實以待——他沒從卡裡爾身上嗅聞出任何敵意,因此,儘管後者的話聽上去近似一種挑釁,他也還是保持了相當程度的禮貌。
“我不喜歡。”科爾烏斯·科拉克斯如是說道。“我理解它的必要性,但我不喜歡。”
卡裡爾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至於你說的,選擇的權力.難道在你看來,他會強迫我嗎?”科拉克斯問,他的雙眸緊緊地盯著卡裡爾。
這雙眼睛有彆於諾斯特拉莫人的完全漆黑,但是,相較於常人黑白分明的眼睛來說,它們也有些太古怪了。實際上,它們的確可以被粗略地描述為‘一片漆黑’。
卡裡爾笑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暫時地移開了視線,仰著頭,看向了穿梭機的天花板。
金色的流體被包裹在銀色的管道中扭曲了身姿,琉璃在它的空隙中做著點綴。管道扭曲,形成了一個複雜的圖案。迷蒙的光輝在管道中若隱若現,應和著金色,散發著令人頭暈目眩的光輝。
從某些角度看過去,它是一艘戰艦。從另一個角度看過去,它卻是一個球體。百般炫麗,千般複雜。
科拉克斯強迫自己低下了頭。他不想再去凝視這個所謂的裝飾品了,它讓他的眼睛發癢。其中所包裹著的隱喻在這一刻顯得是如此巧合,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你已經選擇過了,科拉克斯大人。”卡裡爾說,他的聲音中毫無笑意。“換句話來說,你已經接受了他所給出的願景。”
“我接受。”科拉克斯低聲答道。“如果它有必要的話,我為什麼不去接受它?我理解犧牲的必要性。”
卡裡爾轉過頭來看了他一會,突然搖了搖頭。
“是的,你理解,但他要求的是更多、更大的犧牲。他要求你現在就加入大遠征,科拉克斯大人。換句話說,他希望你扔下你的同誌們和你的母星,直接走入銀河之中。他甚至還希望你能夠心甘情願地這麼做。”
科拉克斯滿麵愕然地看了過來。
“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原體驚愕地問。“他怎麼可能會.”
他正說著,卻突然間停頓住了,滿麵的愕然也一點點地轉變了。
“看來你意識到了。”卡裡爾說。“在身為你們的父親以前,他首先是‘帝皇’,因此,他不會允許任何人與任何事延緩大遠征的進度.”
“所以,哪怕他在和你的談話中表現得和藹可親,在那場會議中聽上去幾乎像是個詩人,未曾顯露半點野心,也不過都隻是他的一種選擇而已。他選擇用這種麵貌麵對你們,或者說,麵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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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拉克斯再次沉默了一段時間,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已經沒有那麼低沉了:“但他還是讓你來了。”
“所以?”
“如果他真的像你說的那麼無情,那麼,他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他大可直接告訴我該做什麼,要做什麼。”
卡裡爾略顯驚訝地挑起了眉。
在他的印象中,科爾烏斯·科拉克斯是第一個在某種程度上意識到帝皇對他們懷有極大縱容的基因原體,儘管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方式並不能算得上好,但是.
“是的。”他輕輕地頷首,眼神狡黠。“因此,我們現在可以來討論一下這件事應當如何體麵地收尾了。你有很多條件可以提,科拉克斯大人。他會很樂意答應的。”
“很多條件?”科拉克斯重複了一遍。
“是的。”
“那麼,我希望你能將我名字後麵的尊稱去掉。”科拉克斯說。“這就是我的第一個條件。在呂凱烏斯上,大人通常是用來稱呼武裝監工和巨企工頭的。我二者都不是。”
卡裡爾終於顯露出了一個較為正常的微笑。
“好的,科拉克斯。”他說。“那麼,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
聖吉列斯看見一個怪物。
它同時身具雙翼,利齒,犄角。它的身軀是青銅色,眼睛則是兩枚被打磨至接近完美的黑曜石。天使凝視著它,用手指觸摸過它的眼睛,思緒沸騰。
他的表情卻仍然平靜。畫室之內,蠟燭隱秘的燃燒。聖吉列斯關閉了通風係統,也關閉了畫室的門。
他在呼吸之間能品嘗到蠟燭燃燒時所發出的特殊氣味,他的舌尖則將這氣味中所蘊含著的東西一一拆解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