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需要一個人替我念出來。”他低聲請求,非常卑微。“我是個盲人,求你,大人。這本書不是為目盲之人設計的。”
“你的要求還真是沒完沒了。”芬裡斯的巨狼不耐煩地說,阿裡曼已經瞎了,但他還是可通過這陣威脅般的低語判斷出魯斯此刻可能正在呲牙。
千子苦笑一聲,本想解釋,手中的書卻被人一把奪走。書頁被翻開的聲音很快響起,也很快結束,緊隨其後響起的是一種古樸的語言。
講述者的聲音嚴肅而睿智,以至於阿裡曼在驚愕到來數秒後才意識到,這還是黎曼·魯斯的聲音。
可是,他為什麼會認識那種古老的文字?
千子的頭腦一片混亂,在狼王的念誦開始一段時間以後,他方才想起一個事實——無論黎曼·魯斯平日表現得多麼野蠻,他始終都是一名基因原體。
“祂從不回應任何呼喚,任何期待,因為祂不必行此多餘之事。仇恨會伴隨惡行自在人心之中開始蔓延,當身負仇恨者因憎恨舉起手中利刃時,契約便已經完成。”
“祂是惡神,是憎恨與複仇之神,但也是正義與審判之神。祂是電閃雷鳴、是漆黑凜冬與暗紅怒焰,是殘酷的刑罰和原始的複仇。”
“其信者稀少,且通常拒絕與人交流。他們終生都深陷殺戮之中,因其並非為自己而活。他們立下了契約,自此以後便隻能為亡者奔走。”
“若法律無法懲處罪人,或無法給予罪人應有之懲罰時,他們便會出現,其手段殘酷如天生嗜血病態者。”
“死者的四肢會與軀乾被刀刃分離,埋於門檻下方,頭顱和身體則被懸掛於家中橫梁之上。鮮血則被潑灑於家中各處,現場通常還會留下一把滿是血跡的利刃。”
“他們不受歡迎,任何一個村落或城市都不歡迎他們。如此殘酷的死法引起了民眾的恐慌與治安官的譴責,好事者則繪聲繪色地形容他們乃是一群隻在夜晚才能行動的怨魂。”
“歲月流逝,時代更替,新的城市壓迫了荒野與野蠻,他們就此不見蹤影。但他們仍然存在,且將永遠存在。”
魯斯抬起頭,合上了書。
“這是什麼書?”他饒有興趣地問。“是誰寫的,阿澤克·阿裡曼?”
“我不知道.”千子略顯遲疑地回答。“我隻知道,原體從一個拍賣會上得到了它。”
“什麼拍賣會?”
“古董拍賣會,在太陽星係,實際上,是在泰拉近地軌道的一條船上。”
千子迅速地回答,他那久遠的記憶正在逐漸複蘇。一些畫麵閃過眼前,真切,彼時和原體同行的驕傲浮上心頭,使他感到鼻子一陣酸澀,但他已經無法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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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繼續講述。
“原體收到消息。他聽說這次會有一個專門收集古籍的行商浪人參與,手上的藏品都是挺過了古老長夜的珍貴書籍。於是他立即帶著我趕去了,這本書就是我們買下的古籍之一。”
魯斯低頭看了眼手中書籍,漆黑的封麵好似獸皮,年代久遠,磨損非常。書的表麵有很多劃痕,非常深刻,非常可怕的劃痕
狼王眯起眼睛,獠牙不自覺地探出了嘴唇。
這哪是什麼劃痕?分明就是刀砍斧鑿留下的殘酷痕跡。有人曾經力圖摧毀這本書,而它卻一直存活到了現在。
他又看向那鏽蝕的書脊,它的確鏽跡斑斑,這點倒沒錯,可刀身上卻殘留著一種詭異的暗紅血漬。
狼王思索片刻,再次翻開了書。
阿裡曼的聲音也立刻傳來:“大人,我懇求您多尋找一下有關那火焰的事。”
芬裡斯人閉口不答,隻是繼續翻閱,雙眉之間的皺紋卻越來越深刻。書頁不斷被翻動,嘩啦啦的響,連綿不絕,幾乎讓人懷疑他是否有在閱讀,又或者隻是單純地在翻書,以此取樂。
阿裡曼本想開口詢問進度,卻聽見了一聲金屬落地的聲響。
“大人?”
魯斯沒有回答,隻是盯著那剛剛從書籍中掉落地麵的金屬徽記沉默不語。數秒後,他方才彎下腰將它撿起,細細端詳。
徽記本身大概是金屬材質,已經被時間鏽蝕的很嚴重,入手非常粗糙。
它的正麵是一把平直的利刃,直直地垂落,線條利落到近乎詭異,幾乎讓人以為它會在下一秒斬落某人的頭顱。背麵則是一顆骷髏頭,眼眶被塑造的尤其可怖,非常幽深。
魯斯將它握緊,他的頭發——或者說,毛發,已然輕輕豎立。
狼王毫不猶豫地看向那本書,像是被指引一般,隻在第一秒,他的眼睛便看上了一行文字。它本不該成為他所注意的對象,因為它隻是一行注釋,小到根本不起眼,密密麻麻。
“大人?”阿裡曼再次呼喚。“發生了什麼?”
“利刃是祂權能的載體之一。”魯斯開始念誦那行文字。“世上兵刃諸多,利刃最得祂喜愛。祂的信者通常都持刀,單刀、雙刀或能夠用來投擲的匕首。”
“但複仇並非隻有一種方式,仇人能以多種方式被折磨,被殺死。倘若心懷憎恨,且有勇氣與怒火前去複仇,那麼,任何兵刃便都可用作和祂立下契約。”
“同理,火焰亦可,冰霜亦可。後兩者恐怕是從蠻荒時代延續至今的刑罰。”
“其火焰通常以黑與紅二色顯現,然僅為暗紅,並不起眼。冰霜則通常伴隨漆黑的暴風雪一同出現,會將泥土與河流轉化成冰川。”
“若二者一同出現,便意味著此地正在被祂關注。若天空晦暗,陽光消散,電閃雷鳴,便意味著祂已然怒極。”
他止住話頭,翻動書頁,左右看了看,方才念出最後三句話。
“.然而,若心懷仇恨者手無寸鐵,又或者單憑自己無法複仇時,便可以另一種方式求助於祂。並非契約,而是獻祭。”
“心懷仇怨者可踏上祭壇,任何祭壇皆可,祂理解。若已徹底下定決心,那祂便會僅此一次做出回應。怒焰將燒灼汝身,從此以後,形神俱滅。汝仇便是祂仇,汝恨便是祂恨。”
“神明將代汝複仇。”
魯斯合上書,阿澤克·阿裡曼沉默半響,忽地吐出了一個低劣到可笑的問題。
“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他問,仿佛他並不理解。魯斯看著他,並不回答,隻是轉身離去。
“大人!”
“彆喊了,阿澤克·阿裡曼。”芬裡斯人平靜地說。“我們正在趕往泰拉。”
更新完畢,一共一萬出頭,明日繼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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