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直麵火焰,倒提著劍。
“我知道——”他又換回科爾奇斯語。“——我一直都知道,每個夜晚他都在呼喚我,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主人被偷走的東西在竊賊手裡得不到應有的待遇,我時常發抖,你知道嗎?每次發抖我就知道,你又在作惡了。你在殺人,獻祭,讓世界燃燒,還頂著他的名字與他的臉。”
他停頓一下,深呼吸。
“滾出來。”安格爾·泰說。“從那火焰裡滾出來,然後麵對他最後的忠嗣吧,竊賊。”
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探出火焰之牆,被燒灼到滋滋冒油的血肉正在不斷地往下掉。顫抖的嘴唇茸拉在牙齒上貌似融化,舌頭掛在乾涸的齒縫之間,像是一條長長的蛇.
安格爾·泰咆哮著將劍刺出,精準無誤地命中了這張臉。笑聲自火焰之牆後放肆地響起,一隻手抓住他的劍,然後是他本身。
大懷言者麵帶狂喜地從中衝出,腐臭之風一閃即逝,火焰擴散開來,直接逼退了正欲衝上來的奧瑞利安之子們。
巴圖薩·納瑞克陰沉地喘息著,開始為自己手中的重爆彈更換彈匣,並從武裝帶上扯下了一串破片手雷。他換完彈匣,又把它們纏繞在自己的左手上,開始等待時機。
沈和他在這一刻擁有了某種詭異的默契,他沉默地舉著劍,平靜地等待。大懷言者卻不急不忙,笑容燦爛。
“終於。”他滿足地低語,聲音黏膩且濕乎乎的,呼吸之間自有惡臭之氣駭人盛放。“最後的精魄”
他的眼睛開始變色,變成兩個旋轉的黑洞。皮肉突兀地變得瘦削,魑魅魍魎吼叫著頂起他的皮囊,仿佛即將掙脫束縛。
安格爾·泰卻沒有半點動搖或恐懼,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它不是洛珈。他甚至沒有看它,而是盯著一旁的沈。
沈揮下手臂。
迷霧席卷而來,惡風咆哮,閃光的利刃刺出黑暗,黑焰滾燙,握劍之手一片猩紅——偽物的皮囊在這一刻被二十五把利刃瞬間洞穿,穿胸而過,讓它臉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間。
皮囊立刻消減,數萬張哀嚎著的無生者麵容從皮囊之下噴湧而出。安格爾·泰沉穩地落地,開始在黑焰中大肆砍殺它們。沈卻沒有立刻衝上前去,而是先回頭觀察了一下他的小隊。
有些人已經消失,二十五個,不多不少。
他沒有說話,手甲越顯猩紅。就在此刻,薩姆斯的聲音竟然從他身後傳來:“他還會回來的.沈,你有想好對策嗎?”
惡魔喋喋不休地開始長篇大論。
“他不會離去的,至少在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以前不會離開。你們的泰拉已經被黑暗籠罩,你們可以殺死他無數次,但他會回來無數次,直到他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為止。而你還有多少個兄弟可以犧牲?為了抵達這條路的終點,你們還需要付出多少東西?”
沈不回答,一向如此。他總是習慣沉默,在夜刃內部,喋喋不休的人是亞戈·賽維塔裡昂,而不是沈。
在他們身後,在遠離戰局的地方,康斯坦丁·瓦爾多正在緩緩站起,麵帶沉重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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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惡魔為他展示了一些他不想看見的東西,一些慘痛的真相。這些東西讓他心中的憤怒愈發旺盛。鏈接之內,屬於人類之主的聲音卻依舊平靜。
+它早有預謀,瓦爾多。它的行為隻是表麵混亂,其下依舊帶有邏輯。它,或者它背後的東西想以此來刺探你的反應。祂們看不見歐爾·佩鬆,卻看得見你。祂們知道你正在為某人引路,可祂們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誰。+
+可它展示的畫麵是您——+
+——那不重要。+人類之主溫和地勸說,語氣充滿長輩才具備的處變不驚。+難道我就犧牲不得嗎?+
康斯坦丁·瓦爾多握緊他的長矛,陷入沉默之中。他的職責、理性與感性都正在互相衝突。每一個禁軍都隻是為了侍奉帝皇而生,他們可以毫無畏懼地為他去死。
這份狂熱的忠誠在很多時候為人詬病,卻也是他們驕傲的來源之一。在禁軍們看來,世界上不會再有其他人比他們更忠於帝皇了.
由此,卻誕生出了許多奇特的矛盾。比如禁軍與帝皇之間對待其他人的態度差彆,又比如此刻的禁軍元帥正在經曆的動搖。
+你正在陷入一種怪圈,瓦爾多。+人類之主的聲音逐漸變得嚴厲了起來。+你正在將我置於帝國與人類之上,你在想什麼?現在已經沒有退堂鼓可打了,看看四周,他們正在拚死奮戰,你卻在這裡哀愁地想象我將如何受苦?+
依他所言,瓦爾多將目光投向了前方。在那一片正逐漸被迷霧所籠罩的黑暗中,從洛珈·奧瑞利安被偷走的皮囊中誕生的魔潮正在和夜刃與奧瑞利安之子們迎頭相撞。
他甚至還聽見了幾聲來自歐爾·佩鬆的粗魯咒罵。禁軍元帥這個時候才恍然發覺,他的任務目標居然也不知何時離開了他,跑去參加了戰鬥。
本能地,他踏出幾步,就要去追回歐爾·佩鬆,將他帶向正路上,走向下一個目的地。
然而他終究還是陷入了猶豫裡。
帝皇他的主君——那坐在王座之上,經受永恒折磨的主君
不知不覺間,康斯坦丁·瓦爾多竟然眼含熱淚。
源自本能的思考和對帝皇的敬仰正在摧毀他對於任務的熱忱,如果這個任務最終的結果是他的主君必須經受那樣的折磨,那麼這個任務還有什麼完成的必要?倒不如回去找尋萬夫團的其他人,然後.
+然後什麼?+
鏈接之中,帝皇語氣失望地詢問。
+然後帶著您離開。+瓦爾多立即回應,沒有半點隱瞞。+隻要這樣,帝國就仍然存在,人類就仍然存在。在銀河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的生命可以和您相比。+
一陣雷鳴般的憤怒從鏈接那頭即刻湧起,瓦爾多的臉色在刹那間變成慘白。他後退幾步,竟然表現得不知所措。
而這一次,人類之主沉默了許久,方才在超越時間和空間的深刻的鏈接中對他的元帥繼續說話。
+一直以來,瓦爾多,一直以來,我都對你有更高的要求。+
+而我也正是如此要求我自己的,主君。+
+不。+帝皇平靜地否定。+這麼多年,你都是隻是在原地踏步,你甚至早已忘記我將日神之矛交給你時的話。你是禁軍,是我手中的兵刃,這的確不假。但在此以前,你隻是一個人類。+
+我.+
瓦爾多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話。他的確是以工具自居,且時刻將帝皇放置第一位。可既然他的主君對他有所要求,他又怎能不滿足?
隻是這個要求,對他而言,未免有些太過困難。
+我明白我正在要求你做什麼,我正在希望你超越自己的本性。然而,那惡魔的幻象對你而言不過隻是這條路上的一塊小小的石頭,是數萬道困難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若你連它都無法跨越,這項任務,恐怕我隻能另尋他人來做。可我手上已經沒有人選了,瓦爾多。隻有你。+
人類之主輕聲歎息。
“你要辜負我嗎,瓦爾多?”
禁軍元帥沉默半響,牙齒緊咬,喉頭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低沉回響,喘息之間,仿佛正在流血。足足好幾分鐘後,他聳起的肩膀方才放鬆下去。
他向前走去,無言地拉住正殺的起勁的歐爾·佩鬆,將他緩緩拖走,帶向另一條路。
本章5k,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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