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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爾·佩鬆握緊他的槍,縱身一躍,跳入地獄——不是比喻或誇大其詞,而是貨真價實的地獄。
空氣中溢滿硫磺的氣味,高溫無處不在,炙烤著每一個試圖通過這裡的人。地麵粗看之下像是粗糙的紅色,實際上卻並不是。
它們是由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堆疊而成的屍山血海。
康斯坦丁·瓦爾多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引路人的位置已經悄然調轉。在不知不覺間,禁軍元帥似乎已經將歐爾當成了那個發號施令的人——而老兵對此並不滿意。
任務最開始很簡單的。他想。不過隻是去一座橋上找四個人,哪怕其中一個的名字長的要死,我也可以隻用兩個字來稱呼他
他正這樣想著,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總是這樣,歐爾無奈地想。隻要是跟在那個人身後做事,就一定會有這種發展。
就像是某次起義,歐爾還記得,最開始的那時候,那個人隻是說他們要去牢獄裡救兩個人,結果,當歐爾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把當地最大的那個奴隸主給吊在了城門口。
歐爾當時問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人則輕描淡寫地說:“我們隻是做了些我們應該做的事。”
是啊,就是這種口氣.這種不帶驕傲的,理所應當的口氣,真是令人厭惡。
歐爾停住腳步,停在一片沸騰燃燒的湖泊前方。它不是岩漿之類的火海,而是一大片燃燒著的油脂,破碎的肢體在其中浮沉,表皮正在高溫中逐漸變得焦黑。
一些似人又不似人的影子正穿行在油脂之中,用它們細長且像是刀刃般的手臂在油脂中攪動。
“我們得繞路。”康斯坦丁·瓦爾多立刻開口。
歐爾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話——這當然不是他們在這場漫長的行走中第一次遇見這些既不算是人類,也不算是惡魔的東西。
它們是那個占據了荷魯斯·盧佩卡爾皮囊東西的瘋癲之作,老兵完全無法理解它到底是通過何種手段創造出這樣的一個新種族的。它們不是無生者,它們的身上沒有那種特彆的惡臭,但它們也絕非人類.
“歐蘭涅斯,我們得繞路。”瓦爾多再次說道,聲音非常嚴肅。“或許換個地方我們還能殺過去,但這裡不行,就算從湖泊旁邊經過恐怕都會遭到它們的攻擊。”
“首先,瓦爾多大人,我請你彆那麼叫我。”歐爾頭也不抬地回答。“其次.”
他伸手,撈起那塊寶石。在染血的深綠色軍裝之間,它散發出的微弱光芒終於變得明顯了一點。禁軍皺起眉,卻很快又鬆開。
“如果這是他的意願。”他堅定地說,舉起手中日神之矛。
他們重新開始前進,選擇繞著湖泊的右邊行走。誠如瓦爾多所言,那些東西的確很快就發現了他們,並發動了攻擊。
它們從咕嘟作響的油脂裡狂奔而出,姿態滑稽且可笑,仿佛從未體驗過應該如何奔跑,甚至還有些一直在摔倒。可歐爾與瓦爾多自然是笑不出來的,他們背靠著背,開始準備戰鬥。
很快,這些東西便接近了他們。歐爾的手青筋暴起,忍耐住了嘔吐的衝動。他把已經打光子彈的爆彈槍斜斜地舉起,讓頂部的刺刀對準了天空。
一個影子朝他走來,細長的四肢與那扭曲不定的軀體本身忽然開始變化。猶如反芻,或‘翻轉’,它軀體表麵的漆黑一點點地轉換為了人類的肉色,及帶著汗毛的皮膚。
當翻轉完成,一個麵帶迷茫的平民已經站在了歐爾與瓦爾多的麵前。
“大,大人?”他結結巴巴地看向禁軍。“這裡是哪裡啊?”
瓦爾多拒絕回答,他移開視線,將長矛對準了另一個剛剛‘翻轉’過來的母親,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此刻正滿臉欣喜。
“是帝皇的侍衛!”她告訴她的孩子。“我們有救了,帝皇派人來救我們了!”
瓦爾多揮矛將她和她的孩子一起刺穿。鮮血潑灑,母親的臉從困惑、疼痛與不解一點點地變成了恐懼。
在死前的最後一刻,她勉強活動了一下手臂,想要將那個孩子從日神之矛的鋒銳下帶走。她未能如願,禁軍以絕對的無情收回了長矛,並將她的頭顱斬下。
在他身後,歐爾也同樣遞出了刺刀。
三具屍體就這樣倒在他們腳下。
歐爾努力地無視了他們,並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謊言他嘗試著對自己說謊,卻未能如願,因為他心底非常清楚,這不是謊言或幻象,這些人的確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寶石早在不久前便給過他啟示。
他再次揮動爆彈槍,刺刀殘忍地劃開了一個男人的咽喉。那人漲紅了臉,嗚咽著倒在他腳底,臨死前,他的臉上滿是恐懼,以及一點點甚至不敢明顯地表露出來的憤怒。
歐爾強迫自己略過這件事,向後退去,靠在了瓦爾多的背後。他示威般地揮舞起手中武器,開始驅趕人群:“滾開!滾!離我們遠點!”
“他們是叛徒!”有人高喊起來。“帝皇的侍衛背叛了我們!還有那個士兵!他也背叛了我們!”
“叛徒!”一個女人咒罵著朝歐爾衝來,臉上滿是無畏的勇氣。“你怎麼敢做出這種事?!”
歐爾用槍托把她打倒在地,然後連連後退,躲開了女人試圖抓住他褲腳的雙手。
在他身後,康斯坦丁·瓦爾多一言不發地揮舞著長矛,比起歐爾來說,他的手段就要酷烈得多,任何敢於靠近的人都會被統統殺死。
他們開始在人群中緩慢的前行,咒罵聲卻始終未曾間斷,不僅如此,已經有人在人群中蠢蠢欲動了。
歐爾看得真切,他明白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事,因此他萬分焦急。
“我們必須快點離開,瓦爾多”歐爾低聲說道。
“我知道。”禁軍說。
他的確知道,他加快了殺戮的速度,有更多人倒在了他的長矛下。歐爾當然不想看見這種事,可他又有什麼辦法?
他們隻能逃,甚至沒有辦法對這些人解釋。他們已經試過,這沒有半點作用。也不能采取強硬手段讓他們冷靜下來,隻要產生肢體接觸,那些該死的黑影便會瞬間卷土重來。
然後,它們會順著接觸的肢體蔓延而上,速度極快,幾乎隻要半秒不到就能徹底將一個人包裹——歐爾就被這麼‘捕食’過一次。
如果不是瓦爾多反應迅速,用日神之矛劃開了黑影,將他拉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歐爾大概能猜到自己的下場。
他沉默地走著,對那些鋪天蓋地的咒罵與恨意不作任何反應。他已經無計可施,隻有用這幅沉默的麵容將自己包裹起來。他知道,康斯坦丁·瓦爾多也是如此
還好我本來就不是英雄。歐爾自嘲地想。
大概十幾分鐘後,他們離開了這片火獄,重新踏進了黑暗之中。
總是如此,在到達下一片地獄以前總是要經過這麼一小片不知從何而來的黑暗。歐爾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原理,他也懶得在乎。黑暗就黑暗吧,總比沒有喘息的機會要好。
他開始深呼吸,握槍的雙手已經失去了知覺。
“我們還會遇見更多。”康斯坦丁·瓦爾多平靜地開口。“這是那怪物為我們精心準備的陷阱,它不會停下來的,除非我們死去,或者被那些東西同化。”
歐爾沒有說話,他太累了,以至於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瓦爾多那句試圖開啟一場討論的話。要保持理性已經變得很艱難,更不要提運用它們去進行思考。
老兵緊緊地閉上眼,滿心痛苦。他麻木地朝著前方行走,沒過多久,緊閉的雙眼便感觸到了一陣光亮。他睜開眼睛,卻再沒看見半點噩夢景象。
此時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景象看上去大概是一片荒原,天空灰沉沉的,看上去幾乎像是暴風眼的中心。歐爾緩慢地移動視線,在視線的儘頭看見了一個模糊的黑點。
“這裡.有些不同了。”瓦爾多在他身側說道。
禁軍在此刻也終於表露出了些許懷疑,他似乎也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就這樣離開了陷阱——但是,無論是他還是歐爾,其實都能察覺到那些微妙的不同。其中最明顯的一條,便是輕鬆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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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還在地獄中行走時,空氣是非常沉重的,幾乎重到可以稱之為要把人壓死。儘管如此,歐爾卻還是沒有放鬆警惕。
他看不見那場鬥爭的具體情況,雖然說,任何一點意象的改變大概都意味著人類之主與那怪物之間的戰鬥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可是混沌之力向來反複無常,善於欺騙。
如果這是另外一個陷阱呢?
“你能看見那個東西嗎?”歐爾舉起槍,指向地平線儘頭的那個模糊黑點,詢問起了瓦爾多。
“那是一棵樹。”禁軍元帥說道。“大概如此吧”
他的聲音裡竟然帶著一點猶豫不決。
歐爾皺起眉,思考片刻,最終還是邁動了腳步,開始朝著那個方向進發。他們早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停在原地休息更是一個極端愚蠢的想法。
因此,不管前方到底存在什麼樣的東西正在等待,他們都沒有第二個選擇。
荒原的地麵光禿禿的,甚至沒有泥土可言,到處都是石頭。陰沉的光線不斷跳動,在空氣中折射出了一些讓人分心的幻象。
它們沒什麼具體的形象,隻是一些模糊的、跳動的影子。其中一些甚至好巧不巧地擋在了他們前進的路上,歐爾警惕地接近,沒有貿然經過,而是先觀察了一下。
他沒得到任何結果,就算距離已經湊近,那些幻象也仍然模糊,不具備任何分辨的價值。
於是歐爾側過頭,對瓦爾多點了點頭。禁軍元帥走上前來,輕輕地刺出了手中長矛。
仿佛命中注定,或等待已久,一束金色的閃電立即從天而降,劈在了他們的前方。
璀璨的光輝逼迫著歐爾閉上了眼,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們眼前的大地已經徹底開裂,荒原的石頭地麵上露出了巨大的傷疤,而那些幻象則已經消逝。
瓦爾多倒是沒有事,他以超人的反應速度躲開了閃電,甚至仍有餘裕回到歐爾身後。
青煙冉冉升起,從大地的裂痕中蔓延而出,飄向天空。他們低頭凝望,看見無數魔魘在其中扭曲狂舞,卻又礙於閃電的威嚴,不敢出現。
歐爾條件反射般地握緊胸前寶石。
“是他在幫助我們,但他已經沒有餘裕在做這件事的同時顧及到我們了。”老兵低聲說道。“看來我們走對了路。”
他看向瓦爾多,後者無言地收回長矛,用它撐住了自己的身體,好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到底要經曆怎樣的磨難才能讓他這樣疲憊?
歐爾抿起嘴,竟然走近他,安慰似地拿槍托拍了拍瓦爾多的臂甲。
“讓我們繼續前進。”他說。
——
卡西多裡烏斯氣喘籲籲地朝著山崖頂端伸出右手。
濕冷的薄霧正在他下方彌散,風聲呼嚎,在懸崖峭壁之間製造出了駭人的聲響。半秒後,他的手被握住了,一股巨力從他上方傳來,將他拉了上去。
範克裡夫對他頷首,用簡短的禮節完成了溝通與交流。
在他們頭頂,天空正在上演晝夜交替的奇妙景象。月亮和星星仍然掛在天幕之上,太陽還未從地平線遠端出現,而它的光輝已經穿透了雲層,帶來了令人著迷且宣布的光輝。
西多裡烏斯知道,再過不久,太陽就將完全升起。而他們所身處的這座山峰則剛好可以一睹它的風采——當然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事。
“怎麼樣?”範克裡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