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人?”他吐出一句咒罵。“他媽的。”
——
羅伯特·基裡曼點燃火把,走上了城牆。火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非常之長,看上去完全不是人類該有的模樣。
納馬斯——即他腳下的這座城市——並不大,但它的初代領主是個非常有先見之明的人,他嚴格地督促工匠和人民建造了厚實寬闊的城牆,並成功地掏空了自己的錢財,以及人們的錢財。
他最終死在人們憤怒的草叉之下。
幾年後,他的稅務大臣在眾人的推舉下登上了領主寶座而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繼續維護城牆。這一次,沒人再有什麼意見了,因為綠皮們已經和他們打了一年多。
時至今日,納馬斯也依舊保持著這個傳統。
基裡曼喜歡這件事,但他不會將它說出口。他已經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能夠對周遭的人們造成多大的影響,他開始謹言慎行——或者說,少言寡語。
他做得多而說得少,那些自認為是他仆從的人們對此時常表現得惶恐不已,認為是自己有哪裡做的不好,從而導致了他的不滿。
這種想法讓基裡曼非常煩惱,但他也沒什麼辦法。
他走向這段城牆的中段,那裡有個人正在等待。他今夜在此率領士兵執勤,而基裡曼正是為他而來。
他沉重的腳步聲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力,他的目標轉過頭,對他身後的人們做了個手勢,穿著厚皮甲的士兵們便在敬禮後回到了城牆末端的塔樓裡稍作休息。
若是放在尋常,他們會很樂意執行這個命令,但現在,他們卻走得很慢,甚至是依依不舍——每個人都會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看羅伯特·基裡曼,想從他這裡得到些鼓勵。
基裡曼強迫自己和每一個人對視。
與此同時,多米恩也走到了他麵前。他渾身是血。
“大人.”盔甲破爛,麵容慘白的騎士撫胸鞠躬。“您有什麼事?”
我有些問題要問你。基裡曼說。今天淩晨的時候,我們在這片城牆上的士兵們彙報說,他們看見天上有東西。
眼球腫脹到幾乎要掉出眼眶的多米恩恍然大悟,他點點頭:“啊,我也聽說了。但這大概隻是他們的幻覺,或是錯誤地將暴風雨來臨的前兆錯誤地當成了.”
基裡曼搖搖頭,打斷他的話。
空氣中的濕度沒有變化,也沒有起風,更何況現在並不是雨季,多米恩。他們要麼就是集體發瘋,要麼就是真的都看見了什麼飛在天上的巨龍。無論哪一種,這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但巨龍僅僅隻是神話傳說裡的生物,大人。”騎士疑惑地說。“如果它們真的存在,我們這些年裡早就看過無數次了。”
我在沒有出現以前,伱們不也認為我是神話傳說裡存在嗎?放寬眼界,多米恩。如果那不是巨龍,而是戰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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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艦?”騎士更加疑惑了。
基裡曼凝視著他,沒有再說什麼。那個從他從記憶裡得到的詞語現在已經變得無關緊要了。
今夜的月光尤其強烈,可能是因為雲層被那所謂的巨龍扯碎了的關係。這月光照在多米恩身上,直直地穿透而過,仿佛他並不存在。
基裡曼手中火把以及不遠處火盆的光亮沒有照亮他的臉,那張臉仍然染血且蒼白。
“大人?”騎士貌似一無所知地呼喚。“我已經死了,大人。”
是的,我知道。基裡曼閉上眼睛,在心裡如此回答。
騎士多米恩的確死了,死在了那片草地之上。他的死因很好概括:劇烈的驚嚇,以及過度的勞累引起的心臟停跳。基裡曼也知道原因——他當然知道了,他就是罪魁禍首。
他移動得太快,表情又太猙獰.他在那個時候太焦急了,大腦一片空白,他隻想讓多米恩不要發出尖叫。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給騎士解釋清楚一切的準備,畢竟,這些秘密存在他心裡,對他自己而言也是一種折磨。
但多米恩死了,他的死法非常荒誕,但也非常合理。
你在死前大概以為我是什麼怪物吧?多米恩?這才是你為什麼會害怕成那樣。
羅伯特·基裡曼睜開眼睛,而多米恩已經消失不見,他的愧疚卻依然存在。按照常理來說,一個凡人的生死不該被他如此在乎
但是,他就是在乎。如果他沒有使用羅伯特·基裡曼這個名字和這個身份的話,或許他就不必在乎這些事,他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他現在是‘羅伯特·基裡曼’,是帝皇的兒子,是本地神話傳說中的光輝之子,注定要拯救所有人的英雄。人們為此信任他,依賴他,甚至願意為他而死。
既然如此,那他就必須在乎。
月光依舊,基裡曼轉身離開,走下了城牆。他能聽見士兵們在塔樓裡的竊竊私語,那些滿是信任與敬仰的話語讓他感到了加倍的痛苦
他很快便回到了領主的宅邸,這裡除他以外已經沒有人居住了,卡莫領主自願將這裡讓了出來。當然,也僅僅對他而言是自願。
對於基裡曼來說,這完全就是一種強迫,他確信,自己當時如果不答應,卡莫領主就會當場死給他看。
那個老人是真的將他視作救主,因此全心全意地跟隨他。在他樸素的世界觀中,神之子理應享有最好的東西。
基裡曼苦笑著走入宅邸的最深處,這裡曾是卡莫領主用來存放葡萄酒的酒窖,現在卻彌漫著一股隱約的臭味。
一張木床被擺在了空蕩的酒窖中央,白布蓋在其上,呈現出一個人性的輪廓。基裡曼走過去將白布掀起,看見了貨真價實的多米恩。
他咬緊牙關,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由衷的厭惡。緊接著,他彎下腰,用右手輕輕地扭開了騎士早已被切開的頭蓋骨。
“我很抱歉。”基裡曼痛苦地說。“但我必須這樣做。”
他眼前浮現出不久以前的那場烈火——卡莫領主存放的葡萄酒被付之一炬,在燃燒的火光中,綠皮的屍體劈啪作響。但是,無論燒灼多少次,它們的屍體組織都無法被完全清除。
於是基裡曼知道,用火來永絕後患的計劃是無法實現了,至少這樣的火焰無法實現。他的腦中有一個詞,名為鉕素,而他現在絕無可能合成出這種元素.
他隻能劍走偏鋒,他必須如此。因此,他有了一個堪稱瘋狂的計劃。但這無關緊要,瘋狂就瘋狂吧,他發過誓要保護他們。
他看向騎士被打開的頭顱,在那本該存放的大腦的地方,有一團淡紅色的肉塊正在跳動,看上去仿佛具備生命。
基裡曼以顫抖的手將頭蓋骨安了回去。
那塊肉來自他的心臟部位,他能察覺到。哪怕離開體內,他也依舊能夠感覺到它的跳動,以及它現在的狀況.
它正在改變多米恩的屍體。
基裡曼無力地坐在一旁,開始等待天亮。他不知道,在領主宅邸的庭院內部,一隻黑鳥正歪著頭凝視地麵。它的目光仿佛能夠直達地下室,看見這裡的一切。
冥冥之中,一個聲音輕笑著響起。
“看呐!看那悲慘之王,他華麗的盔甲下沒有血肉存在.他宣誓成為盾牌,但他不過隻是個騙子!”
難聽的鳥叫聲開始在城市上空回蕩。
“且看他的人民——”祂大笑。“——何時才會發現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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