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無首且殘缺的屍體立於原地,搖晃著,血液從被切斷的血肉與骨頭中滿溢而出,帶著不應存在的香甜氣味。
他看上去猶如一塊千瘡百孔的肉,卻被注滿了珍貴的葡萄酒。慘白的骨骼是酒杯,被剖開的胸腹中滾出的內臟是酒水凝固過後的精華.
光華一閃,塞拉法克斯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流銀般滾燙的法衣正在侵蝕他的血肉,尚未燃燒的半張臉上布滿貨真價實的痛苦。
他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一口仍舊帶著血腥味的空氣。麵前藍色光輝閃耀,獅劍的再次突襲被護盾牢牢擋下,其強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本身能夠負擔起的代價.
“可否聽我將話說完,原體?”帶著一點微不可查的希望,塞拉法克斯如此詢問。
劍鋒之上,雄獅冷冷地一笑。
戰鬥繼續。
這場戰鬥無關於騎士、旗幟或任何榮譽,但它自有一番純粹。雄獅是那種一旦下了決心就不會再留手的人,他會費儘身體中的每一點力氣以殺死敵人——注意此處區彆,是殺死、屠戮、毀滅,而不是取勝。
他專心致誌地做著這件事,任憑塞拉法克斯如何使用術法抵擋、反抗也無濟於事。這些無往不利的亞空間邪法在萊昂·艾爾莊森麵前根本算不上什麼,僅能對他造成一點小小的麻煩,然後便要被獅劍徹底毀滅。
生死交錯之間,塞拉法克斯清晰地看見了他原體所擁有的那雙眼眸,其中正在閃耀的深綠色為他親眼所捕捉。於是塞拉法克斯開始後退,表現得就像是正在這場戰鬥中落入下風。
但他身負奸奇之力以及諸多混沌賜福,因此物理層麵上的勝負僅僅隻是表象。
這世界就是如此殘酷,行善積德不見得能夠得到回報。可若是作惡,哪怕隻是一點最為微小的惡,利益也會撲麵而來,甚至容不得你拒絕。
有些人便是如此墮落的,他們在根本就無法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的情況下變成了混沌的使徒與代行者.
而塞拉法克斯不同。
他是做好了準備的,他一向如此。
當他要通過騎士團的考核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時,他花了足足半個月的時間去調查巨獸們出沒的地方,並閱讀了每一本相關的書籍。當他下定決心要成立萬眼的時候,他也做了同樣的事。
他首先拜訪了一些隱居在荒野中的男人或女人,大部分都是裝神弄鬼的騙子,隻有少部分才具備‘真材實料’,理所應當的,這些人對他的出現感到萬分恐懼。
而這也正是塞拉法克斯想要的,通過拷問的方式,他得到了一些最基本的神秘學知識,然後便是多年的學習。
帝國官方出版的靈能方麵指導書在這方麵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儘管得到它幾乎讓塞拉法克斯那初具規模的戰幫差點毀滅,但這依舊值得。那本書中的知識讓他在靈能與亞空間一道上的造詣突飛猛進。
九個世紀後,他開始接觸惡魔。難以計數的時間與生命為此而流逝,他成了如今的模樣,一頭萬變魔君與他的生命牢牢捆綁
它會做他要求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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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獅劍洞穿護盾,雄獅褪色的須發在空氣中飛舞。他的眼眸璀璨又淩厲,看不出半點動搖。
塞拉法克斯後退的腳步忽地一滯,他的胸膛被獅劍刺穿了。
雄獅沒有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手腕旋轉,當即便要橫斬劍刃,讓塞拉法克斯四分五裂——然而,獅劍卻沒能如他所願的那般再度剖開巫師的血肉。
雄獅定睛看去,發現他那叛徒兒子的胸口處竟然藏著一隻沾滿血液的枯瘦鳥爪,獅劍正是為它所擒獲。
“惡魔!”雄獅終於發聲,麵容上的憎惡毫不掩飾。
這種極端的情緒成為了超越怒火的第二種力量,使得本來均衡的角力過程忽然變得一邊倒。獅劍順利地穿透了巫師的身體,也讓鳥爪吃痛地蜷縮了起來。
一聲鳴叫從塞拉法克斯的胸膛深處中迸發,他麵無表情地挺直身體,慘白的脖頸處忽然裂開一道平直的縫隙,一直蔓延到他的肚腹之上
緊接著,一個東西從中鑽出。
塞拉法克斯顫抖著倒在地上,燃燒的火光終於熄滅。
雄獅咆哮著舉劍。
時間在此刻定格——顫栗的巫師,正舒展身體的血淋淋惡魔,已被殺意與憤怒裹挾成為一台毀滅機器的萊昂·艾爾莊森。
以及正在崩解、燃燒的卡利班.
種種事物,皆落於康拉德·科茲眼中,使他在安靜的墓園中繃緊了身體,駭人的青筋自麵部周圍浮現。
一頭半跪在他身邊等候命令的惡魔立即抬起頭,猙獰的獸首上竟顯現出幾分擬人的關心。
“原體?”它以受詛咒般的可怕聲音低聲詢問。“你還好嗎?”
數秒鐘後,夜之王方才站直身體。他若有所思地以右手尖銳的五指抓了抓胸膛,留下五道若隱若現的血痕。
月光王冠一直以來散發著的柔和光亮竟開始轉變,變得猩紅、不詳,充滿暴戾。始終吹拂在墓園中的風忽然止息,難以計數的沉重石棺開始嘎吱作響,猶如複生的死者們正在其中敲擊
“原體!”惡魔震驚地呼喚。
還不等它把話說完,科茲便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下頭頂王冠,將它扔進了黑暗之中。離開了它,墓園中唯一的光亮立即消失了,但這對於惡魔和他而言都不算什麼問題。
有著獸首的惡魔小心翼翼地舉目四望,卻再也沒看見半具顫動的石棺。與此同時,風也再次吹拂而起。
“好險。”
科茲微笑著開口,喚回它的注意力。惡魔困惑又後怕地看著他,卻隻得到一個無事發生的聳肩。
“你那表情看上去像是很不信任我啊,凱格?”
“什麼?當然不是,原體!我隻是.”
“好啦,好啦。”科茲親昵地摟住它。“我沒什麼大礙,回去做你該做的事吧,我有點事要離開一下。告訴費爾,既然我和範克裡夫都不在,那麼就由他主理.彆讓亡魂們太過火了。”
惡魔點點頭,舉起雙手,在胸前比出一個天鷹。如燃燒般的金光順著它的動作從混沌的另一端呼嘯而來,立即開始懲罰這個膽大包天的惡魔,於它的利爪上熊熊燃燒。
它本該在出現的那一刻就被墓園中無處不在的黑暗隕滅。然而,在科茲的默許下,這一幕並未發生。
一直到火焰燃燒了足足十三秒,惡魔的雙爪為此幾乎露出骨骼之時,科茲方才伸出右手,以單手將其輕描淡寫地撚熄。
惡魔站起身,莊重地對他行禮,所用禮儀古樸至極,屬於一個早已過去的時代。第八軍團之主對它頷首,那慘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態度。
隨後,當著惡魔的麵,他毫無征兆地踏入了黑暗之中。
無數個聲音開始在他耳邊回蕩,歡迎、彙報、呼喚.嘈雜至極,哪怕是一個訓練有素的靈能者,也會在聽見這些聲音的第一刻淪為喪失神智的行屍走肉。
然而,這對於科茲來說不過隻是稀鬆平常。他已經習慣和它們作伴了,如果哪天回到黑暗中沒有聽見它們的聲音,他恐怕還會感到不習慣
一一回應著它們的話,夜之王走向了一條特彆為他留出的小路。
他走向他的父親。
——好吧,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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