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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布瑞爾迅速地調整了呼吸。
滾燙的雨從天而降,仿佛岩漿倒懸而落一般砸在動力甲上,激起陣陣白煙。漆黑的塗裝像是一副尚未乾透的油畫般被雨點衝刷得一片模糊,可其下陶鋼卻未見灰白,反倒呈現出了一種毫無質感可言的奇特黑色。
紮布瑞爾握緊他的劍——他如今唯一可用的武裝。
此刻天色晦暗,太陽已不見影蹤。黑甲的巨人佇立於漆黑的雨幕之中,一言不發,劍刃低垂.
直到某個瞬間,跳動的電弧刹那暴起,填滿了劍身。一道白光斬碎雨幕,高溫的蒸汽好似火焰般迸發而出。
紮布瑞爾從胸膛深處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頭盔之後,麵目猙獰。他咬牙切齒地抽劍、橫斬、再斬,瞬息之間竟又是四次斬擊。
此前手臂處的肌肉痙攣已看不見蹤跡,他的手在這一刻一如過去的每一個殺戮瞬間那樣穩定、迅速、暴戾。
劍光閃耀,快若閃電。屍塊四散著落地,某種東西就這樣***脆利落地斬殺當場——果真如此嗎?
從暗黑天使那再度揚起的手臂來看,答案顯然並非如此。
「死!」
紮布瑞爾再度發出一聲低吼,字音從嗓中脫落,低沉、沙啞、帶著一股難以磨滅的戾氣。
過往種種經曆都沒能將老騎士變成一個滿心怨憎的人,他戰鬥起來也從不這樣極端.但事情偏偏就是如此,他現在不想平靜。
畢竟,七十六個小時前,他曾親眼目睹此物將一整個村莊吞食乾淨。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葬身於它腹中,隻曉得村中房屋殘骸細算一共二十一間。村中路麵滿是血腥,泥濘和染血的殘布混在一處,簡陋的手推車上還堆著村民們沒能運往自家屋中的糧食.
他來得太晚了,晚到甚至聽不到尖叫。但他也來的很及時,因為犯下此等暴行、惡行的東西還沒有走。
戰鬥幾乎是在紮布瑞爾踏進那村子的第三秒發生的——第一秒,他看見慘狀,分析過程。第二秒,他追著痕跡,找尋凶手。第三秒,他舉劍拔槍,衝向了村口。
爆彈如閃電,擊中了怪物的頭顱。一個巨大的空洞出現在其上,更多破碎的血肉卻像是融化的蠟一般流淌而下。
直到這時,怪物才後知後覺地轉過身,而迎接它的東西已經從平凡人類綿軟無力的抵抗轉變成為了一種它從未見過的事物.
在被屠宰了超過四分鐘後,它決定逃跑,而紮布瑞爾沒有選擇放過它。
可是,他沒有這樣做的理由,不是嗎?
他正身處多重不斷重複猶如迷宮的曆史之中,他與那一村卡利班的中世紀平民毫無關係,他還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彈藥不夠多,他沒有補給,他孤身一人.
兩條道路,均被擺放上了天平。一端儘是籌碼,一端空空如也。換做是他人,會如何選擇?
紮布瑞爾沒有答案,他隻是一腳把這天平踹翻。
不需要理由。暗黑天使想。我隻想殺了它。
若有必要,他可以為自己此時近乎失去理智一般的追殺尋找多種原因,但他不想,他懶得找理由,他就是要殺了它。
暫離職責?
「為了帝皇與雄獅!」
暗黑天使繼續揮劍,屍塊哀嚎,在分解力場這銀河之中一等一的凶殘武器之下迅速支離破碎,卻始終不曾真的被毀滅、被殺死。
它的"生機"好像一種癌症一樣,真切地存在於每一條畸形的血管、每一根粗大的骨頭之中。無論紮布瑞爾如何暴戾,如何殘酷,都對這份可怕的生機毫無用處。
老騎士當然沒有忽略這詭異的事實——再怎麼說,這場追殺也已經持續了足足七十六個小時,若他連這點最基本的敵情都注意不到,恐怕隻有兩種可能性。
一,他受到了混沌汙染。二,他精神受創,暫時失心瘋了.
但是,就算注意到又能如何?他殺不了這東西,除非他采取另一種手段。
或者說,最後一種手段。無論如何,他都相信那正存放在他腰間武裝帶內的天鷹徽記可以對這怪物的再生能力造成影響。可是,不知為何,紮布瑞爾不願這樣做。
每當他升起這樣的想法,一陣危機感便會從心頭湧起,提醒著他,不要這樣做。他敢肯定,那危機感並非來自他的直覺。
再結合起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怪物與周遭環境的變化,答案到底如何,已經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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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天色已從晦暗轉為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紮布瑞爾的翼盔上滿是不斷滴落的鮮血,陶鋼仍在承受高溫雨點的打擊,蒸汽不斷湧起。
他的目鏡一片猩紅,手中卡滿碎肉與骨頭。在這樣的夜中,他的輪廓幾乎隻由紅、黑、白三色提供,粗略看去,遠比怪物更顯猙獰異態。
若原始人看見他此時揮劍時的模樣,恐怕隻會將他當成某種隻在深夜時分出沒的凶殘鬼魂。
而他的對手呢?如果說紮布瑞爾隻是初具人形,它就連個"形狀"都稱不上有了,語言甚至都難以形容它此刻的模樣。
十幾團藕斷絲連、擁擠著發出怪叫,不斷蠕動,將骨頭、碎肉與鮮血從傷口中噴向四周的擁擠肉塊?滾燙的雨落在它或它們的傷口上,激起血霧,也激出更多慘叫,在黑夜中傳得遠之又遠
紮布瑞爾一直殺到天亮,待他精疲力儘地停手時,目鏡提供的戰鬥計時已經來到了第八十七個小時。
他還能戰鬥,那東西大抵也是如此,它的"質量"甚至未見明顯的減少。不停叫著的肉團們在清晨時分的陽光下透露出了一種奇特的粉色質感,然後,便是再度黏合
這一次,少了紮布瑞爾的乾預,它毫無阻礙地重歸為一。
隻是,相較於村中那時充其量隻能算的上是一團肉球的模樣,它此時看上去竟然有了幾分不該有的"人樣"——精疲力儘的老騎士在看見這一幕後悚然而驚,咬著牙舉起動力劍便再次撲了上去,卻未能如願.
從未反抗過的怪物在利刃入體的前一刻舉起了它的手。
而那不規則分布著大量畸形肌肉,看上去可笑甚至多過恐怖的所謂手臂,竟然牢牢地抓住了紮布瑞爾的手腕。
在這一刻,它表現出來的速度、力量,以及對劍術技藝的熟悉,都讓紮布瑞爾頭盔後的臉猛地陰沉了下來。
他已經大致猜到此物到底是被誰操縱了,除非他蠢到極致。
「紮布瑞爾.」塞拉法克斯以一種不應出現的溫和語調對他問候。「很久不見了。」
「久嗎?」
紮布瑞爾冷冷地反問,同時鬆手扔劍,反手砸拳,一拳砸斷了那畸形的手臂。劍刃掉落,分解力場在褻瀆的血肉中劈啪作響,竟然迅速關閉,隨後帶著那隻手一同落入泥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