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天下五州,桐葉州。
有著大殷親自冊封,原本享譽‘二品國公’之位,可以稱得上是,淩駕於州府之上,割據一方的封疆大吏,桐葉公李神堯府邸上。
雪夜裡天氣微寒,頂著房梁的長廊,連接著前院後院,幾乎每隔十幾步,便有燃燒著的炭火‘劈啪’作響。
一道道侍女、下人的身影,在其中來回穿梭,人頭攢動,聽從裡麵貴人的調遣,取火、添柴、燃燈、更衣不時還傳出陣陣竊竊私語
“國公爺平日裡休息得早,怎得今日都到了三更天,院子裡還是燭火通明”
“而且,還將兩位州府從政、領兵的公子,都給喚了回來,一直緊閉房門,連下人都靠近不了”
“唉,你說會不會是因為神京那邊?”
“聽說國公爺這一脈,有四個子嗣,除卻大公子李乾坤,二公子李玄宗外,還有更為出彩,號稱‘天生重瞳’的小公子,就在神京的府邸那邊,不過沒怎麼來過咱們封地。”
“眼下,國公爺自立的消息被泄露掉,若是”
兩個躲在拐角,忙裡偷閒的小廝,平日裡負責打掃、侍奉桐葉公李神堯起居,這一次得了禁令,不得靠近裡間,落得清閒。
於是,便在此泛起了嘀咕。
然而,還沒說上兩句,便被一旁路過的桐葉公府大管事‘李庚年’聽到,頓時臉色一厲,便喝斥道
“你二人是多了一條命麼!敢在此多事之秋,討論上位的私事,真覺得自己這條性命,活夠本了?”
李庚年的出現,叫兩個議論的下人臉色一白,囁喏著說不出話,訓斥過後,頓時作鳥獸散。
隨後,
他想起了今日得到的訊息,眼神不由有些憂慮
“李神通那孩子,天生重瞳,體內的神血資質,比之‘王庭六支柱’都要更勝一籌,本以為是李家複興的希望,卻沒想到”
此時,內宅,李神堯起居。
隻見到,橫列兩側的書架上,堆滿了記載‘兵書兵卷’的竹簡,林林總總,得有數百種之多。
在正中的牆上,還懸掛著一張足足丈餘寬敞的地圖。
其上,將‘天下五州’每一州,每一府,各個地方的駐兵勢力,還有江湖山野的一十六強門等等,皆羅列的細致無比,一看就知曉,主人野心不小。
地圖決定了一方勢力的眼界、與戰略水準,越詳細,便代表積累的越渾厚。
看著懸掛在地圖一側,一柄鞘上布滿戰痕,儘顯滄桑的古樸佩劍,就知曉這主人一生,究竟經曆了多少南征北戰。
李神堯背著手,趁著夜色的燭火,默默看著地圖。
在他身後。
一身府尊衣,看上去儒雅隨和的李乾坤,還有麵貌英武俊逸,不過二十餘歲,披著鎧甲,卻自有一股悍勇果敢之氣的李玄宗,皆是默不作聲。
“父親,神京那邊該怎麼辦?”
“三弟,死在了逃出‘神京’的路途上。”
“元丹級的親衛統領,李慶成功帶著他突圍,但卻在被‘扶搖公主’的親衛發現前,便死在了山神廟裡。”
“同行的,活著的,唯有庶弟‘李順凡’一人。”
“根據情報,神通的死,與大殷無關。”
“那麼能夠動手的,就隻有‘無為派’的妖人了。”
“畢竟庶弟拳腳粗略,不通武道,若說他堪破了之前埋在府裡的‘後手計劃’,並且實施反殺,概率太小。”
“但,要是那些無法無天,隨性而為的無為派門人出手,尤其是他們那個門長,便說得通了。”
“無為派的門長馮自在,刺殺殷王之後,馬不停蹄飛奔桐葉州,上了生死山河宗,沒人知道山上發生了什麼,但是”
“幾乎破境真人的山河門長,在他下山之時,將畢生傳承交予他手,而後解散了‘天下第一玄門’,也是不爭的事實。”
“他這樣的人,普天之下,沒人管得了,殷王怒火滔天,想必對他的恨意,與對我等不相上下。”
“可惜了,若不是他有極大可能,是殺害神通的凶手,同仇敵愾之下,我等說不定能借無為派的勢,抵一抵大殷的壓迫,也好過給西北那邊的妖魔祖庭,當作槍杆子使。”
李乾坤剖析了一下今天得到的消息,語氣緩緩,將自己的見解,娓娓道來。
李玄宗沉默不語,微微頷首,片刻又補充道
“長兄言之有理,但,”
“這兩天咱們庶弟,還是以前的庶弟麼?”
“一日一夜,能搭上無為門長的順風車,從明煌州神京,一路抵達桐葉州生死山河宗,而且還入了‘山河仙人’的青眼,哪怕他解散了宗門,依舊將他留在了身畔教導。”
“若他能得山河仙人的真傳,或許,便能得到為何‘生死山河宗’會解散的秘辛,甚至證道真人的秘密。”
“若我沒有記錯,庶弟已經到了‘一十六歲’了吧?”
“二八大限,兩道天塹之檻,也就代表著,他已經度過了一道,而且自作主張,將名字更改為‘李踏仙’,並沒有回到桐葉公府。”
“這還是那個曾經唯唯諾諾,謹小慎微的李順凡麼?”
“所以母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若是形勢緊急,李慶用了‘後手’,不慎之下,與神通著了庶弟的道,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但,如今這些,都不重要。”
李玄宗神色冷靜
“已經發生的事情,便是已成定局。”
“任神通是什麼天生重瞳,無上聖子,死了也就是死了,畢竟人死萬事空。”
“母親出身神血六支柱之一,是‘董太師’的嫡女,看在這一層關係上,哪怕大殷由明煌州兵發桐葉州,也不會由他掛帥。”
“而‘生死山河宗’,作為天下第一玄門,雖弟子稀少,但人人都是本事超絕,而且對於‘山河仙人’畢恭畢敬,敢效死命。”
“若是李踏仙,真的作為他老人家壽命終焉前的關門弟子,說一句大不敬的,就算山河仙人行將就木,入了棺槨,成了死人。”
“到時候,他打著‘左山河’遺詔的名義,重建生死山河宗,自號門長,也足以拉得起一張大旗了。”
“畢竟,就連父親早年間,也隻是被左門長掛了名,傳了法,但與真正侍奉左右的衣缽弟子,還是差了挺多。”
“要是能借助庶弟的名義,重聚生死山河宗,為我桐葉公府所用,不失為極大的助力。”
李乾坤,李玄宗。
兩人眼眸神光內斂,腹部暗生鉛華,儼然是煉出了‘丹道’的人物。
在這個時代,修行速度相當於後世的十倍,大先天高手層出不窮,但元丹境,依舊是登堂入室的代名詞,天下少有。
不過,對於真正的人傑來講,他們不需要再和後世那樣,耗費大量的時間,去堆積‘黃庭真氣’,積蓄根基,從而突破。
因為,眼下吞吐的每一口清氣都宛若後世的一株寶丹、寶藥!
這是最好的時代,修行鼎盛!
這也是最壞的時代,因為經籍稀缺,前路難覓,元丹、龍虎、天人,幾乎每一個門檻,都攔截了九成九的天驕!
有些人修行突飛猛進,但悟性不行,悟不出來真法,隻曉得循規蹈矩,沿著前人之路順沿而下,那麼在這段歲月
就注定不能成為留名青史的傳奇。
李神堯緩緩轉身。
看著兩個兒子。
片刻後,微微點頭
“你二人比之幾年前,成長了太多。”
“因為神通的死,你們母親大為震怒,不由分說,就要將李順凡扼殺,叫他給神通陪葬,但這卻是殊為不智的,不符合我李家的大計。”
“眼下,大殷從明煌州開撥,點兵點將,要兵伐‘桐葉州’。”
“寶瓶州,西北荒原的妖魔們,正想要叫我等作為‘門戶’,替他們抵禦、看一看大殷的實力,桐葉州處於夾縫之中,處境微妙,一招不慎,就有可能滿盤皆輸。”
“乾坤,此次就由你前去持我兵符,征召‘七府兵馬’,以拒大殷。”
“至於生死山河宗玄宗,你累了這麼久,又是領兵又是鬥陣,就暫且歇息歇息,叫你大哥代勞一二,去接觸接觸你那個庶弟,爭取將他帶回來。”
“神通的死既然無法挽回,那麼真相究竟如何,便不重要了。”
“就算是無為派所為,但黃龍道在長白州‘十萬大山’掀起十萬赤眉割據,就是一股極大的力量,聽聞他也是‘無為門長’的結義之人。”
“哪怕人真是馮自在殺的。”
“可要是能通過小四聯絡上他,再搭上黃龍道的線,到時候我兩軍一西一東,互成犄角之勢,就算是殺入神京,改天換地”
“也未嘗不可!”
生死山河宗。
原本的天下第一玄門。
如今,除卻漫山遍野的道觀連綿,唯一僅存下來的人,竟隻剩下了老態龍鐘的左山河,以及季夏。
哪怕是參玄、修法等煉出了龍虎神力,堪稱天底下頂尖不出,第一流的元丹高人。
左山河也依舊麵無表情,將他們驅逐出了山門,並且號稱從此往後,天下再無‘生死山河宗’一脈。
對於其他弟子,亦是如此。
叫季夏心下扼腕的同時,不由感歎這位門長的果決。
“我這是為了他們好。”
“因為人的貪心,貪念,是無窮無儘的,當他們發現路並沒有斷,但是通往的卻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歧路之時”
“人的信念、意誌、道義,其實不堪一擊。”
“哪怕今時今日,能夠恪守底線。”
“但伱能堅守一年,十年,你能堅守一甲子,一百年麼?”
“瀕臨壽命儘頭,英雄也成狗熊。”
“自古人心最難測,我不能叫我這些一手培養、一手帶大的門徒們,走上一條不歸路。”
山河殿宇中。
骨瘦如柴的左山河,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雙腿張開,大袖寬敞攤在把手上,蒼老的瞳孔裡閃爍著堪破世事的深邃,叫季夏一時之間,深以為然
“世間能如左門長般清醒的人怕是沒有幾個了。”
一邊說著,
季夏一邊盤膝坐於空曠的大殿,吞氣入腹,毫不在意的沿著‘緝魔道氣’的軌跡,采氣築金剛,儼然已經抵達了鑄就無漏金剛身,步入第二步的關鍵關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