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觀一哭笑不得,卻覺得,薛老還有這樣開玩笑的心情,想來狀態還是不錯,接了信箋,他先把大小姐的信放在旁邊,先拆開薛老的信箋去看,是薛老的詳情。
薛老隻說自己一切安好,隻是世家多駁雜,文官又都有八百個心眼,他一時或許無法幫李觀一太多,倒是長風樓,眼下還是能夠繼續經營下去。
要李觀一注意安全,勿要冒險。
老者的信也不長。
大小姐的信裡,則是說她這段時日的經曆,說薛長青心情很低落,說陳清焰姑姑前來教導她習武了,她的武功突飛猛進,也已入境了,大小姐大李觀一幾個月,現也年歲不大。
到十七八的時候,應該是如周柳營一般武功。
在世家子裡,已很好了。
少年看著信箋裡麵放著一枚落葉,是他在薛家院落裡麵,池塘旁邊的樹,李觀一拈著落葉許久,神色安靜溫和。
薛昭吉手裡有一個錢囊,鼓鼓的,他道:
“這是長風樓目前剩下的收益。”
李觀一的眼睛一下微微亮起來了。
長風樓啊!
江南第一樓啊!
買下了流風回雪樓,竟然還有這樣許多,鼓鼓囊囊的,難道都是金豆子麼?二郎啊二郎,你給出的,確確實實,是真的大禮啊!
薛昭吉看著這位被老家主評價說,有一點財迷的少年人,溫和笑了笑:“關於長風樓的經營。”
“老家主有一個建議,他說,長風樓這樣的地方,江湖和朝廷,三教九流的人都會在這裡喝酒,品茗的,隻是當做賺錢的地方,未免可惜,他問,要不要幫公子將長風樓經營成收集情報的地方?”
“這樣的話,長風樓的大部分收益,都會用來搜集情報。”
“銀錢就會少很多了。”
“而搜集到的情報,也未必有什麼用處,亦或者說,這樣的情報,九成是駁雜的,剩下可能隻有一成有些價值,耗費大量的銀子,最終或許隻了了數條,具備極大價值。”
“當然,您是長風樓主,一切在您。”
他把錢袋子放在了桌子上。
然後看到那少年人笑起來了,李觀一道:“搜集情報麼?”
李觀一搖了搖頭。
薛昭吉還未曾說話,那少年就把手中的錢袋子拋回去了,回答道:“勞煩,再加一條,搜集人才。”
薛昭吉見到這少年並不曾在執迷於銀錢,眉目之中,皆是清明,微怔,想到了在江州城,見到薛道勇時候,那位老者放聲大笑著說李觀一,稍有財迷,卻仍舊有著豪雄的氣魄。
薛昭吉微微笑著拱手,道:“是。”
“老家主已讓長風樓開始搜集情報了。”
“他說,您一定會選擇這樣的。”
而後微微拂袖,把那錢袋推開來,裡麵鼓鼓囊囊的,卻全部都隻是銅錢罷了,少年道人很直接地感受到了薛老的惡趣味,卻不曾著惱,隻是無奈,而後大笑。
“薛老啊薛老,他日我可不給你寫信啦。”
而在他前麵,五重天武功的老者拱手,垂眸笑道:
“屬下薛昭吉,見過樓主。”
“長風樓,主擅搜集情報,已有本月情報在此,樓主可查看。”
“另外,這是薛老家主為您準備的靈鳥,用的是長風樓的收益所購,雖然不擅爭鬥,飛遁的速度卻極快,尤擅傳遞信息。”他將一個籠子遞過來了,裡麵是一隻白色的鳥兒,有著長羽。
李觀一隻是歎息,薛老畢竟是薛老,仍舊是那位亂世的猛虎。
他翻看這一次遞過的情報。
大量駁雜的事情,其中讓李觀一在意的隻有數條。
【夜不疑境界突破,已經到了三重天,風頭一時無兩】
【因太子之事,晏代清被文官勢力排擠】
【姬衍中已經離開陳國江州城,攜赤霄劍前往鎮北城】
那位老爺子又來,還帶著赤霄劍?
李觀一若有所思,又見到一條特殊加重的情。
【嶽家軍分裂,越千峰,燕玄紀,並其餘猛將,率八千具裝重騎兵,脫離嶽家軍本陣,監軍之皇族,為越千峰所斬殺,此刻,這八千具裝騎兵已連破數關,前往關外】
關外?!
李觀一視線微凝,他曾經在金吾衛那裡記錄下來了陳國的堪輿圖,大約記得,若是要從嶽家軍的位置直往關外去,必然要穿過的一個地方,也就是鎮北之地。
鎮北城!
李觀一想了想,他提起筆,道:
“我有信要傳給薛老。”
“要最快速度。”
李觀一寫信,將【狩麟大會】【宇文世家】【陳國北域江湖門派】的事情都詳細地記錄下來,他寫著,是希望薛老調兵解決此事,李觀一自己則能夠趁機會和嬸娘離開鎮北城關卡。
鎮北城有三萬雄兵。
如此,也給越千峰和燕玄紀帶嶽帥通過這裡,創造機會!
是一石三鳥的計策。
少年人提起筆,信箋上麵的磨痕未曾乾涸,他的左手按著桌子,右手提筆,眼前仿佛看到那位天下的名將宇文烈。
天下為棋盤啊。
但是現在,不隻是江湖,應國了,就連那嶽家軍的兵鋒,也踏上了這一場局,而李觀一此刻提起筆,落下寫字,卻如同坐在了宇文烈的對麵,和這位名將的對局。
少年慨歎,將這信箋交給了薛昭吉。
薛昭吉把這信箋用最快的速度傳遞出去。
李觀一又寫了一封信,其中正是自己的計策,而後道:“嶽家軍沒有遮掩自己的鋒芒,連續破關斬將,這是孤軍,不會有誰想要阻攔這一支軍隊,很難啃下他們,又會給自己造成巨大傷亡。”
“但是鎮北關不一樣。”
“三萬雄兵,機關巨城,將此信箋,送往嶽家軍之前。”
“是。”
而這兩件事情都解決了之後,李觀一的精神才稍微鬆懈下來了,他慢慢展開一張信箋,給大小姐寫了回信之後,天色已暮,白色的鳥兒站在他的肩膀上,羽毛垂落下來,到他的腰部為止。
他提著那一袋子銅錢,換成了碎銀子,也隻是三兩多。
卻也解了燃眉之急,係在了腰間,提了劍,邁步走出去,之後兩日,隻是在這裡安心等待著,而在距離鎮北城還有數百裡的地方,忽而有戰馬奔騰的聲音。
騎兵,具裝騎兵!
是人馬具裝,皆穿重鎧之軍,每個人攜帶兩匹備用戰馬,一日不曾休息,於是這戰馬奔騰的聲音,幾乎是如同尖銳的鑿子一般掠過這大地,城池上麵,守將看著遠處,按著城牆的手掌幾乎青筋崩起。
大地在顫抖,城牆也在顫抖。
守城兵士都死死握住了兵器。
一員偵查的騎兵瘋狂騎馬回來,大喊著:
“來了,來了!”
這一座城池的守將頭皮發麻,大呼:“準備弩箭!”弩箭,墨家的守城機關,都一一準備好了,而就在士兵們手忙腳亂去拿著兵器的時候,遙遠天邊的煙塵終於散開了。
天地的儘頭,忽然湧出了一柄一柄的大旗,在戰馬衝鋒的時候在鼓動著,仿佛天上的雲落下來。
【嶽】【越】【燕】
以及一柄新的,猩紅色的大旗。
【李】!
守將的心臟突突突地跳動,他看著那大旗之戰馬奔騰,馬匹背上坐著的都是穿著沉重重甲的戰士,鍛造的鱗甲在陽光下泛起森然的光,八千重騎兵,衝鋒的時候如同浪潮一般,再加上備用的戰馬。
從城池看去,隻能看到一片浪潮,氣勢如同山崩一樣。
由宇文烈率領,一口氣鑿穿入了吐穀渾的腹地,滅亡了吐穀渾的那一支應國虎蠻騎兵,數量或許超過這八千人,但是氣勢的話,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這是足以在戰場上和數萬人廝殺的恐怖精銳。
墨色的大旗翻卷著,在大旗下麵,一位位名將穿著沉重的鎧甲,肅殺地如同山嶽,他們的目光洞穿出來,似乎在審視著這守城之人。
守將的嗓音都在顫抖,喉嚨發乾,腿肚子都在發軟。
他咬著牙低聲在喊:
“艸,艸,艸!”
這是可以去角逐天下的力量啊!
本來是守護陳國最鋒銳的刀鋒,為何卻在敵人的那邊?
老子一個四重天,我去擋住由至少五尊神將榜名將率領的,八千名身經百戰全覆蓋具裝重騎兵?!
他媽的,為什麼?!
他心臟都在抽痛。
隻是這一支重騎兵,就像是傳言一樣,並沒有停留,隻是如風一般掠過了,奔雷滾滾,他們不曾隱藏,因為他們不必,沒有誰會傻乎乎擋在這一支在宗師級彆武將率領下,足以踐踏一切的鐵軍前。
為首的越千峰卻忽然神色凝重,他看到前麵,竟然有人攔路了。
來者高高舉起一物,那是薛家的印記。
越千峰提起手中的戰戟。
於是八千重騎兵就如同流動的水銀一般,自然而然調整陣型,最後穩定下來了,墨色的戰馬,都是具備異獸的血脈,呼吸的時候,鼻子裡噴出白色的氣息,每一匹馬的肩膀高度八尺以上。
即便是不去披甲,也具備兩千斤的體重。
狂奔時的衝擊力,足以將猛虎踏翻,此刻搖動頭顱,噴吐氣息,足足八千匹異獸級彆的戰馬,加上兩倍的備用戰馬,如同浪潮,即便是傳信的信使,也是瞳孔收縮,心臟瘋狂跳動,越千峰道:
“是誰?”
那人拱手道:“吾為長風樓之中客卿,奉長風樓主之命。”
“前來送信!”
越千峰大笑:“長風樓主?不認識?”
“速速退去!”
信使道:“我家樓主名為李觀一。”
越千峰,燕玄紀的神色皆是驟變: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