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劍仙不抬眸。
隻是袖袍一掃,一壇美酒旋轉著飛過去。
怒鱗龍王赤著上半身,肌肉虯結,單手提著這酒壇,隻是大笑:“雖然之後還要廝殺,但是我此生最喜歡結交豪傑英雄,無論是為友還是為敵,都是極為痛快的事情,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老子隻是個水賊,殺過人,也救過人,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先乾了!”
“你小子的話,愛喝不喝,哈哈哈哈!”
他一仰脖,大口飲酒。
然後一抖手,藍色蛟龍法相咬著那酒壇。
從虛空中盤旋,朝著那少年而來,李觀一右手持拿戰戟猛然一掃,麒麟勁氣迸發,藍色的蛟龍散開,那一壇美酒落在了戰戟上,手腕一動,戰戟一揚,那美酒拋起又砸下。
李觀一左手伸出,提起酒壇。
傾倒,酒液晶瑩如玉石,儘數傾倒入喉。
仰脖大口飲酒。
這樣半句話不說,直接回應的姿態,很是對這些江湖草莽,綠林豪傑的性子,怒鱗龍王的眼睛都大亮,痛快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好!”
“好年輕人,老子七十二寨的兒郎裡,沒有這樣豪氣的。”
李觀一喝了一大口,抖手,直接用卷濤的勁氣將這酒壇甩回去,道:“七十二連環寨,封鎖大江上下南北,寨主劫富濟貧,一手蛟龍勁氣,天下皆知,好酒!”
怒鱗龍王這樣天下難得的水戰豪雄聞言大笑。
隻呼痛快。
酒壇盤旋呼嘯,怒鱗龍王和陳承弼拆招,於是反手一掌,道:“好好好,是個好小子,來,怒劍仙,自己喝酒有什麼意思?伱也來一口!”
怒劍仙垂眸,張開口微微一吸,一股內氣旋轉,湧入他的口中。
他看著那少年人,豪氣勃發,似乎終於正視,淡淡道:“聽說有一把名為君子劍的劍在你的手中,那劍雖然是利器,材料難得,若是願意,把劍與我。”
“昆侖山,柳怒。”
怒劍仙從先前的不屑一顧,到了現在的認可。
反手一拋,這酒壇朝著那少年飛去。
劍氣森然。
李觀一的戰戟倒插在地上,一拳轟出,薛家的碎玉拳吧這劍氣都打碎了,然後握住了酒壇,仰脖痛飲,然後回答道:“昆侖劍派天下知名,養劍鑄劍之術,不在慕容世家之下,四大長老,都名動一方。”
“可惜,那劍是我好友晏代清之物。”
“離開江州的時候,早已留下。”
“前輩有興趣,他日去找他,若是傳他一招半式,也算是給那腐儒一點好處了!”
李觀一飲酒,抖手將這酒壇拋飛出去。
不苟言笑的怒劍仙垂眸,袖袍一掃,酒壇子直接飛向摩天宗宗主,那位老者騰空,抓起了美酒,仰脖痛飲兩口,然後笑著道:“隻是個武老頭,宇文烈勾搭咱們,咱們也想要在這天下有些氣魄,做些大事。”
“哈哈哈哈,小友,咱們對事不對人啊。”
“亂世麒麟的風采,我也是見到了。”
他抖手一拋,美酒飛入李觀一手中。
少年大笑道:“北域摩天宗,門人弟子上萬,行俠仗義,但凡有城池者,皆有摩天宗的武館,習武強身,開宗立派,何等豪雄!”
“是好酒!”
陳承弼老爺子大叫起來,道:“打了這半晌,就你們喝酒了?”
“小子,是我叫你過來喝酒的,你怎麼就和這幫老小子喝?不成,不成,你也把酒給我扔過來。”
李觀一將酒拋給陳承弼,老爺子要去抓。
卻是有一道流轉的陰陽勁氣插入,這一壇美酒被陰陽輪轉宗大長老拿到了手中,這位外貌極為美麗的人微微笑了笑,嗓音清澈明亮,溫柔道:
“看青史之上,年少豪雄氣魄蓋世,不是江湖草莽能比的。”
“是所謂的龍虎之姿。”
“往日還隻是覺得,這都是史書上的溢美之詞,而今見到了,倒是確實有如此的人物。”
他仰脖,其他幾位宗師都是讓酒液落下,然後以內氣飲之。
陰陽輪轉宗大長老隻嘴唇貼著酒壇飲酒。
然後抖手。
這酒壇穩穩朝著李觀一飛去了。
陰陽輪轉宗大長老手指擦過嘴唇上一滴酒,微笑:
“我也來和你一飲。”
塗勝元的嘴角扯了扯,正要高喊,藏匿起來的南宮無夢注視著那邊的陰陽輪轉宗大長老,微微皺眉,正在這個時候,剛剛極為豪邁的少年人卻忽然抬手,拔起了戰戟。
戰戟猛然一掃。
猛虎的吞口吐出鋒刃,撕裂寒芒。
戰戟的刃口掠過空氣發出的聲音如同猛虎的咆哮,隻是一下把這個酒壇子打得粉碎,轟的一聲,酒氣炸開逸散,如同霧氣一般。
陰陽輪轉宗大長老笑意凝固。
李觀一根本沒有去接,那少年提起戰戟,指著那美麗的陰陽輪轉宗大長老,冷聲道:
“你這樣醃臢之人,也配和我喝酒?!”
塗勝元大笑:“好!!!”
然後被一股勁氣險些掀翻,背後拉出一道道殘影,連滾帶爬,極為狼藉地避開了陰陽輪轉宗大長老的攻擊,這位美麗的大長老冰冷注視著李觀一,道:“……少將軍,要和我等為敵麼?”
李觀一想著沿途的所見所聞,扯了扯嘴。
少年人的熾烈,還不屑於遮掩自己的厭惡,他握著戰戟,手掌迸發一層淡淡的金紅色光焰,道:
“你對我有敵意。”
“可是,我亦不打算放過你!”
南宮無夢撐著下巴,若有所思。
怒鱗龍王放聲大笑,道:“好好好!不過,這酒也喝完了,該打一打了,童城主,你說是不是?”他豪氣衝天,強接了一招,逼退了陳承弼,抬手抓住一把長槍,也是要和李觀一廝殺。
卻在此刻,那少年道人微微笑了笑:“不過,這一次,恐怕是諸位要走了。”
怒鱗龍王道:“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一陣陣肅殺的腳步聲,外麵有大軍在集結,夜色之中,兵家戰陣和六重天以上統帥氣息相契合,化作了一隻蒼鷹盤旋,頂尖的戰陣,一流的統帥,是江湖宗師都不願意觸及的力量。
“……早就安排好了嗎?”
怒鱗龍王看著那少年人,他曾經是水中戰將,所以一瞬間明白,少年道人微微抬眸,這位水戰名將看著李觀一,那少年拱手,眸子平和,處於這混亂之地,卻猶自從容。
如同在對弈,看著當年的棋盤之上,這少年從容推動棋子。
以孤卒吃將。
將,軍!
李觀一從容道:
“諸位,此刻不走,更待何時呢?”
怒鱗龍王放聲大笑,他沒有興趣和陳承弼打架了,隻是坐在地上,笑得肚子都痛了,然後抬手擦眼淚,看著那邊的少年人,忽而道:“喂,李觀一!”
李觀一抬眸,怒鱗龍王笑意微斂:
“若要爭奪天下,缺少水軍,來找我!”
他伸出三根手指,痛快地下注了:
“老子給你三千水軍兒郎!”
“你這樣的人,不可能落寞無名的,天下偌大,算我這一次,輸給你的!”
他大笑飲酒,忽而騰空,勁氣化作波濤,這位前代名將,江湖宗師踏著波濤,化作了藍色蛟龍,騰空遠去了,摩天宗宗主也是歎了口氣,微微笑道:“江湖路遠,小將軍,他日有緣再見了。”
也退去。
怒劍仙提了一壺酒,從容而去。
陰陽輪轉宗宗主還想要出手,但是卻沒有想到,來到的足足有三個將軍,這是連李觀一都沒有意識到的,薛道勇的兵符,隻能調動一個來才是啊。
那位城主的臉色慘白起來了,若是一個將軍過來的話。
那個情況下是【製衡】。
可是現在,代表著【武勳】【世家】【兵家】三方勢力,彼此水火不容的將軍都衝過來,這根本不是【製衡】和【壓製】,李觀一都驚愕。
他的計策是用調軍來壓製城主和江湖宗師。
這三大將軍齊齊出現,調動了上萬兵馬,不像是【壓製】
這是——
【兵變】?
是要直接兵將奪取城主之權,事情比起李觀一自己計策裡麵的都要分量大得多,不過這樣對李觀一也是好事,那邊的陳承弼老爺子追著某個宗師打架去了。
這老爺子一旦打起來上了頭,就是瘋子似的。
李觀一自己也是通緝犯,夾著銀發少女的腰,把少女夾在胳膊下麵,肩膀上扛著麒麟,直接趁亂轟碎門口,一路狂奔,在軍陣沒有合攏的時候,極速撤出去了。
不知為何,這上萬精銳雄兵,一線兵團在包圍的時候,恰好有一個空隙,李觀一險險地衝出去了,鬆了口氣,回頭看城主府的動亂,這一波,不隻是城主府,就連宇文世家都有點麻煩了。
“奇怪,為何會變成兵變奪權?”
忽而有溫和的蒼老聲音傳來了:“並不隻是兵變。”
“三個將軍,分彆屬於兵家,世家,武勳,他們得到消息,會彼此爭鬥起來,代表著文官和陳鼎業的勢力,將會在這一次之後,成功被驅逐出鎮北城。”
“這一次您讓一個將軍來,另外兩位將軍則從我此地得到了消息,至於此局勢,倒也是老朽稍微推動,不可以一家獨大,而他們三方彼此製衡,鎮北城將會有嫌隙。”
“另外,和這兩位將軍的交談書信,老朽都記錄下來了。”
“他日可有一些大用。”
縱橫捭闔,鎮北城還是留下了一個窟窿。
李觀一轉身,看著那邊走出一位老者,氣度儒雅溫和,白發如絲,腰間佩戴著一柄劍,一枚虎符,李觀一認出那虎符,微微怔住,老者微笑拱手,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名將,恍惚了下。
他垂眸,拱手微笑道:
“龐水雲。”
“見過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