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慘烈。”
怒鱗龍王回答道:“可是當水賊,刀口舔血難免一個死;到了天下戰場,刀口舔血也是個死字。”
“左右皆死!大丈夫,死當有大名耳!”
怒鱗龍王微酣,袒露胸膛,道:
“傳我命令,今日之後,但凡薛家的商隊一律不準動,皆以我水軍之法訓練,兒郎們,就看這李觀一,到底是曇花一現,還是真麒麟,若是真麒麟,他可折服於我,就是兄弟們求個活路的時候了。”
他輕聲道:“麒麟啊麒麟,我等著伱從那山裡出來的那一天,應國和陳國,看不起我這些窮弟兄們,但是若是你的話,不會放棄五千的精銳水兵吧?”
“你連那些山賊都可以帶走,這些人,你要不要。”
怒鱗龍王看著在船隻上,赤著雙腳奔跑的孩子們,還是那樣無憂無慮,龍王飲酒,轉過身來,他的脊背仍舊筆直,頭發都半白了,忽然說起了難得有點文化的詞,道:
“你說,這亂世麒麟的名號,真的是好啊,都說麒麟是祥瑞。”
“天下不過隻是一場賭局!”
“老子,全押!”
………………
而摩天宗,昆侖劍派,也都得到了類似的消息,那幾千人眼睜睜見到了麒麟軍的行為處事之後,把這些事情自然而然傳播開來,與此同時,麒麟軍殺戮酷烈,和麒麟軍仁德嚴明的名氣同時傳播開。
摩天宗的宗主緘默。
有弟子建議,可以準備一批產業,作為賠禮,贈送給李觀一。
他雖然參與了【狩麟大會】,卻沒有和李觀一撕破臉,如此也算是能把事情揭過去。
這個一輩子梟雄,打拚出摩天宗偌大產業的老宗師思索了數日。
最後終究是舍不得這自己一甲子,一點一點,親手開辟出的產業,乃自語道:
“我,天下大派,北域皆有我的弟子,門人,武館,他李觀一就算是再如何囂張,此刻也隻是逃犯,孤軍深入,能夠做什麼?他縱然是能夠從兩國之中,逃亡出去。”
“可我等大門派,位於陳國的北域,他想要來此,需要跨越陳國疆域,名將強軍,他若是率軍而來,無異於是要和這陳國開戰,區區數千鐵甲重卒,在這天下大國之中,不過就是螻蟻。”
“可若是他自己不率大軍,獨自前來,老夫百歲修為。”
“手中亦有玄兵握持。”
“區區一小輩耳,又有何懼?!”
“不退!”
昆侖劍派,怒劍仙緘默許久,直接脫離宗門。
這位怒劍仙是罕見幾個,境界雖然不曾說是天下絕頂,但是在一流高手裡麵,能夠感應到那一日衝天而起的恐怖劍意之人,他對掌門師兄說道:“是吾自在江湖中惹來的麻煩,我自己處理。”
“狩麟大會,終究是針對李觀一所做,那麼他來尋仇,也是自然,我被宗門撫養長大,不能夠牽連宗門,此事,我自去便是。”
“學劍之人,能夠死在那位前輩的劍下。”
“此生,並沒有什麼遺憾。”
然後就要一個人扛著劍溜達過來,被掌門加其他三位宗師長老直接打昏拖了回去,否則的話,他可能就自己前去送死了,最後好說歹說,怒劍仙沉默,覺得就等到那位前輩上門比較好。
想了想,想到李觀一所說的晏代清,傳他一劍。
這個腦子和劍鋒一樣筆直的武者忽然明悟似的,選擇離開山門,抵達了陳國的江州城,晏代清正獨自練劍的時候,見到了這位天下的一流劍客。
晏代清疑惑詢問:“前輩尋我何事?”
怒劍仙道:“有人要我,傳你一劍。”
晏代清大疑,他是之前的太子陳文冕的心腹,家族把他當做未來的相國輔相來培養,但是一不小心,養出了剛直的秉性,陳文冕離去,晏代清的父親被陳鼎業直接一擼到底。
家族不由衰敗。
可是,在那些原本投在陳文冕麾下的世家子弟,一邊水責罵陳文冕狼心狗肺的時候,晏代清卻不屑一股,喝完酒,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不君,則臣不臣。”
“父不父,則子不子。”
“君為臣綱,君不正,臣投他國。”
“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
“陳文冕所作所為,皆符合我儒家的要義,又何錯之有?”
晏代清冷笑道:“倒是諸位,之前對陳文冕,多有討好,而今離去,則背後中傷,若是保全家族,劃開關係就可以,何前恭而後倨也?!”
“令人發笑!”
這個少年儒生把杯子一扔而去。
第二日的時候,這些話就被上報,晏代清的職位也被廢黜,成為庶人,往日的朋友,再沒有來找到他的,一時間門可羅雀,他雖是自甘其樂,卻也終究少年心性,難免心中難受憋屈。
而今竟然有朋友請了如此宗師教他武功。
晏代清輕聲道:“不知道是誰?”
怒劍仙道:“李觀一。”
眾叛親離的晏代清凝滯許久,不能說話。
怒劍仙想了想,道:“他說你是他的朋友。”
“多謝你送給他的那把劍。”
看了看周圍,往日朋友,一個都不見。
晏代清張了張口,卻忽放聲大笑。
………………
所謂的名望之輩,縱然不行於天下,仍舊名動於四方。
天下各方,皆有變化的時候,學宮處於漩渦的外麵,在這中州,諸子百家的最高之處,卻有一處特彆的院落,唯獨各派傑出的年輕人才能踏入其中。
一位青年嗓音正笑著說道:“而今天下大變,攝政王兵鋒如刀,黨項不是他的對手,很快時間,就會被吞沒,而若是等到攝政王吞並了西域,徹底恢複過來的時候,就會成為應國大敵。”
“所以,若是我的話,應國會在攝政王吞並大半西域的時候動手牽製……”
“而這個職責,必然會落在應國,國公府之上。”
“所以,李家,一定會和攝政王決戰,而這個時間,則要按照攝政王吞並黨項的速度來看,長則兩年,短則半年,那時候,我猜我等也該要入天下了,諸位要去何處?”
這個問題,仿佛是有種魔力,眾人下棋的,彈琴的,都停下。
一位溫潤青年輕聲道:“我的話,自是去應國。”
“我本就是應國世家子弟,再說,應國大帝雄踞中原,有氣吞天下的氣魄,是天下名主,諸位不如同行。”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溫和寧靜,袖袍帶著香味。
旁邊一個少年深深吸了口這香味,道:“靈均兄弟,你好香。”
文靈均搖頭,悶不做聲後退半步。
這個少年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卻是渾身酒氣,此刻依靠著柱子坐著,還拿著個酒壇子,打了個酒嗝兒道:“你這樣的人,擅長大局,我,我的話,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唄。”
一名麵容樸素的青年淡淡道:“不要喝了。”
“再喝下去,你是要死在我們之前了。”
那少年放聲大笑:“沒什麼,如果可以喝酒喝死,那可太痛快了啊,不過,文鶴,你又打算去哪裡?”
這個棋風狠厲陰毒的青年回答道:“自是攝政王。”
他皺了皺眉:
“我本就出身於西域,有這樣的霸主在,回去輔佐他,也是理所當然的,況且,有陳國這一塊爛肉作為中間的部分,攝政王隻要可以頂住應國的第一次攔截,就徹底坐大,自有吞並天下之可能。”
醉酒少年道:“這樣的話,平虜要不痛快了。”
撫琴的俊美青年平和道:“我,吾家世代公卿,不可能離開江南的。”
下棋的青年文鶴平淡道:“周平虜世代公侯,確實是不能扔掉陳國,不過江南之主,現在不夠資格啊,你回去之後,小心被處理,最好給自己留下後路。”
他看向旁邊穿著布衣的遊俠兒,道:“元執,你呢?”
“啊?我?”
那遊俠嘴裡咬著一根草,撓了撓頭,道:“我,我可沒有什麼誌向,我本就是在老家殺了人才出來的,結果被公羊素王給拎回來了,之後還要回老家,找我老媽的。”
“啊呀,你們誰做了大官,不要忘記我就行啦。”
文鶴回答道:“你得了兵家陣法之盛,隻要你的八門金鎖陣不出現在戰場上的話,我肯定給你準備好地方。”
他們是學宮年輕一代裡麵,最先發現整個天下即將發生巨大變化的弟子,也是最早確定,自己一定要奔赴這天下的人,他們談論天下的英雄,雄主,確認自己的未來。
有為了自己的家族,而要回到陳國的。
也有為了一展胸中抱負,回到西域投奔攝政王的。
也有打算直接奔赴應國大帝麾下,他們談論這些可能得到天下的雄主,忽而有腳步聲音傳來,這院子的門被推開來,一名溫和青年大步走進來了,道:“諸位,聽我一言。”
那遊俠兒大笑起來,道:“啊,是房子喬!”
“你們三個和王通夫子,一並回來了嗎?”
文靈均詢問道:“不知,房兄要說誰?”
房子喬微笑了笑,麵對著這些學宮之中傑出一代,從容地笑道:
“諸位。”
“可知江州麒麟兒?”